方溯不著邊際的想，這樣又漂亮又聰明的孩子，若要身在亂世，定然是不可限量之才。

    就沖這哄人的手段，封侯拜相就已是囊中之物。

    可惜并不在亂世，蕭絡(luò)不是那樣的皇帝，她不是那樣的侯爺。

    “師傅不嘗嘗？”

    方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笑嘆道：“太甜了?！?/br>
    月明也嘗了一口，她喝不出好壞，只悶悶道：“下次不會了?！?/br>
    “本候說心里?！?/br>
    方溯這樣說話是常事，月明卻無端地覺得不自然了起來。

    明明師傅與她親近是好事，為什么她就那么別扭呢？

    月明又喝了一口，溫水在舌頭上滾過一圈又一圈，才道：“止殺的劍墜呢？怎么沒看見？”

    “半月前繩子斷了，不知道丟哪去了?！狈剿菡Z氣中頗有一些可惜地說。

    在身邊幾年的東西，說沒就沒了，不怪她意難平。

    月明從袖子里拿出個盒子，推到方溯面前，道：“師傅覺得這個如何？”

    方溯打開盒子，發(fā)現(xiàn)是個劍墜，墜身流光，紅黑交織，刻得是頭狼，竟像是真的一般。

    方溯比了一下，道：“你的眼睛若是紅的，和這狼也差不多了?！?/br>
    月明的眼睛流光溢彩的，猶如寶珠琉璃。

    月明不解道：“師傅是說我……什么？”

    “本候說你狼子野心?！狈剿萃嫘Φ馈?/br>
    “送師傅個劍墜，想讓師傅多寵寵我，就算狼子野心了？”月明哼道：“那鉆營結(jié)黨之輩，豈不是要天打雷劈？”

    方溯又敲了她一下，道：“還敢頂嘴?！?/br>
    這孩子心性純澈，為人雅正，很好。

    狼子野心這樣的詞，和她是半點邊都沾不上的。

    方溯想。

    后來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狼子野心。

    方溯翻了個面，發(fā)現(xiàn)后面還用篆文刻了兩個大字——長樂。

    “愿師傅長樂未央，”她本想讓人刻長壽的，奈何若是如此，方溯定然要把劍墜扔出來，“余生事事皆順。”

    “有你在本候身邊就算長樂未央了，”方溯笑道：“是吧，長樂?！?/br>
    月明，字長樂。

    孩子在她身邊只被她讓人教書文、武藝，并無權(quán)勢熏染，無邪爛漫的很，不知為何十幾歲時心思突然重了起來，與她也不似往日親近。

    方溯無論如何旁敲側(cè)擊，月明也不愿透露半個字，偏偏在玉衡給方溯送了諸多美人之后拉著她竟哭了半夜。

    方溯見她哭得可憐，都要斷氣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她身邊的人不能哭，不能跪，抱著哄了幾個時辰，這才從月明斷斷續(xù)續(xù)的話里知道因為自她十四歲后，就有人總告訴她，不能過于親近侯爺。

    一來呢，侯府沒個主內(nèi)的人，月明長得還好，知道那是師徒則以，不知道又該怎么說？二來，侯爺日后必然要有子嗣的，你這般張揚，不是喧賓奪主嗎？日后的小侯爺難道能容得下？

    那是月明第一次看見方溯殺人。

    方溯一般很樂意做個尚算良善的師傅，不愿讓孩子見血腥氣兒。

    方溯不是自己動的手，她只是放下手中的書，道：“全殺了?！?/br>
    她之后什么都沒說，可都明白，亂說話是什么下場，也明白，誰是侯爺心尖上的人。

    自那之后，再無美人被送到侯府。

    月明十五歲，方溯賜其字，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