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收拾行李要離開,走到客廳時看見老管家和謝錫。謝錫背對著他在飲茶，裴回想了想，來到他面前打了聲招呼。

    謝錫掃了眼他手中的行李：“要走？”

    裴回點(diǎn)頭：“早前就有計劃要搬走，想在市里開一家花店。留在謝宅，既是名不正言不順,也不方便?！?/br>
    謝錫：“側(cè)院種的花也不要了？”

    裴回皺眉：“那是我的?！?/br>
    謝錫微笑：“誰說的？謝宅的東西,全都是我的。誰能證明那些花是你種的？”裴回剛想開口，立刻就被他打斷：“就算是你種的，花種子、花盆、泥土、花肥……都是我謝宅的東西。你總要付點(diǎn)傭金。”

    裴回瞪大眼：“我替您照顧花圃，而且花種子是我自己買的，其他東西是經(jīng)過謝其烽同意我才用的。賣出花之后,我也扣下些錢按照市場價還給他。我沒有占您的便宜！”

    “我說過，謝宅的東西都屬于我。謝其烽同意，我沒同意。你把錢還給他，卻沒有給我,還是欠我的。你不還，我可不能讓你走。”謝錫輕聲細(xì)語，說話客客氣氣的，好商好量一般。實際話里的內(nèi)容半點(diǎn)也不客氣，甚至很無賴、很過分。

    裴回冷下臉：“謝先生，您是故意為難我？大不了我賠錢?！?/br>
    謝錫：“要怎么賠,你說了不算?！?/br>
    裴回惱怒：“謝先生！”

    “小點(diǎn)聲,聲大不代表你就有氣勢。冷靜點(diǎn),坐下來喝杯茶,我們聊聊?！敝x錫沒有半點(diǎn)自己苛刻的自覺，好聲好氣地邀請他坐下一道品茶。等裴回坐下喝完茶，看上去冷靜了些后便說道：“先留下住幾天?！?/br>
    裴回直截了當(dāng)拒絕，謝錫便說道：“你是花農(nóng)，懂花愛花之人。我想請你幫個忙，過兩天我要參加一場晚會。晚會其實是場賞花會，辦晚會的主人酷愛蘭花，屆時會出現(xiàn)很多名貴蘭花。我需要你幫我鑒定蘭花真假，酬金豐厚，不會虧待你。”

    “生意上門，你也要憑喜好拒絕？”

    裴回的猶豫不決在聽到這句話后定下主意，抬眸：“好。我答應(yīng)您。”

    謝錫露出笑容：“乖，識時務(wù)?！?/br>
    裴回有些防備謝錫，心里警惕著他。別看謝錫在他面前笑得溫文爾雅，說話客客氣氣仿佛商量一般，實則下決定時根本不容置喙。軟硬兼施，容不得別人拒絕。海城謝先生之名，從來都是名副其實。

    他不敢小覷謝錫，打著保持距離小心為上的主意。安分地在謝宅住了將近一年，不出側(cè)院也不靠近主院，也是怕不小心撞見他以至于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裴回起身：“我先回去放行李?！?/br>
    “不必，你就在我身邊。從現(xiàn)在開始，我雇傭你，沒有要求的話就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敝x錫看似溫和實則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壓根就沒給他反抗拒絕的機(jī)會，或許通知他一聲已經(jīng)是仁慈和耐心的體現(xiàn)了。

    他轉(zhuǎn)頭就讓勇叔幫忙把裴回的行李送回房間，裴回一開始僵著不肯，后來沒辦法，只好妥協(xié)。“謝先生，我只對養(yǎng)花有研究，您讓我待在您身邊沒有任何意義可言?！?/br>
    謝錫似笑非笑地乜著他，半句話也沒說。裴回卻在這目光下慢慢閉嘴，坐在他身側(cè)垂頭不語。謝錫便又說了聲：“乖。”

    裴回背脊好陣寒涼，心里忌憚又恐懼，抿緊唇、蹙緊眉頭，也跟著不說話。倒不是故意晾著謝錫，而是他本身就話不多，跟謝錫又實在不熟，現(xiàn)下心里還有著忌憚和防備，便更是無話可說。

    氣氛安靜得尷尬，裴回滿心不自在。反觀謝錫，泰然自若，從容優(yōu)雅地劃著平板處理公事。那認(rèn)真工作的模樣可說魅力非凡，極為好看。裴回偷偷打量，心里在偷偷對比他和謝其烽兩人，最后得出結(jié)論，謝其烽年輕氣盛，少了份沉淀下來的雍容。

    裴回的目光落在地毯瑰麗的圖案上，默默出神。反正只待個幾天，還能多賺點(diǎn)外快，謝先生出手總不會小氣到哪里去?；ǖ甑难b修也可以好一點(diǎn)，還有一些昂貴的種子可以入貨。新的花盆、泥土、花肥……算下來真是好大一筆花銷。

    不知不覺，他的注意力就從謝錫轉(zhuǎn)移到開花店所需一切消費(fèi)，警惕的心神慢慢放松，甚至是盤腿背靠著沙發(fā)自動尋找最為舒適的姿勢。謝錫瞥了眼，勾起唇角。

    時間就在兩人各忙各的事情中靜悄悄流逝，直到晌午來臨，裴回吃到謝錫親自指導(dǎo)廚師做出來的飯菜時，看向他的目光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裴回：“謝先生廚藝當(dāng)真了得。”

    謝錫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就起身回房午睡。裴回猶豫一瞬，思及他說過的寸步不離便也跟上去，卻在謝錫臥房外被攔下來。老管家告訴他說：“工作時間八個小時制，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裴先生不用上班?！?/br>
    裴回聞言，樂得輕松。

    午休睡了一陣，于是起來陪同在謝錫身邊，跟著他一起到房中四面墻全都是書，密密麻麻，恍如置身書海，裴回見之震驚不已，回頭又見謝錫捧著本不知哪國文字的原文書看。裴回見狀，對謝錫的感官頓起了變化。他沒有讀過大學(xué)，因此對于學(xué)習(xí)好、文憑高的人總有種敬佩。

    他們還是沒怎么聊天，裴回逐漸習(xí)慣這種相處模式，漸漸覺得很自在。有時伸個懶腰才會偶然間意識到謝錫還在旁邊，但也僅此而已，神經(jīng)很難緊張和警惕。

    有天，謝錫出門直到深夜才回來。裴回聽到動靜便下床出來，穿著睡衣站在樓梯口向下看，發(fā)現(xiàn)一身霜寒并且冷著臉的謝錫走了進(jìn)來。他在客廳前停下，忽然抬頭對上裴回。

    裴回一愣，隨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做是打了個招呼。謝錫冷淡地收回目光，然后上樓，路過裴回身邊時沒有停留，徑直朝臥房走去。

    裴回想著沒自己的事，于是回到房間里，結(jié)果剛睡下就聽到隔壁傳來劇烈的聲響。他一驚，連忙起身開門，猶豫著便先去找老管家說明事情。老管家卻道不必管，裴回驚訝：“為什么？”

    老管家：“先生喝了酒，不準(zhǔn)別人靠近?！?/br>
    裴回半信半疑，卻也無法，于是回房，打定主意不管閑事?？墒歉舯诘穆曧懺絹碓酱?，他腦子里一下子閃過許多醉酒摔倒磕破頭、或是淹死自己的新聞。嘆口氣，起身下床來到隔壁敲了敲門：“謝先生？”

    半晌后，門突然打開。裴回差點(diǎn)兒撞上面前寬闊的胸膛，幸好及時穩(wěn)住自己，他抬頭：“謝先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