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_分節(jié)閱讀_93
讓胃酸的人喝酒,怕是日子過膩了,打算要弒夫了。 赫戎眉峰蹙起,很不相信地接過來,湊到鼻前一嗅,訝異得出結(jié)論:“這是酒。” “謝謝你,”祁重之有氣無力擺手,“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沒看出來是酒?!?/br> 可順都順來了,本著浪費不是好習(xí)慣的原則,赫戎只好自己悶頭灌了個底兒掉。 “別喝了,”祁重之忽然壓低聲音,拍他的肩膀,“你看那隊車馬,是不是載藥的濟(jì)世峰弟子?” 赫戎:“嗝兒?!?/br> 祁重之:“……” 我想休妻。他心里說。 赫戎渾然未覺地抹把嘴上酒液,打眼瞧去:“是他們。要動手嗎?” 祁重之抱著肚子:“你動吧,我不想動,都是些柔弱書生,你下手別太重,打暈他們就行了?!?/br> 赫戎頷首,安撫般摸了摸他溫?zé)岬念~頭,飛身而下。 月色初升,周遭愈發(fā)昏暗,正當(dāng)此事,從天而降一位紅衣大漢,悍然落在濟(jì)世峰的車隊之前,把一眾白衣書生全都唬了一跳。 赫戎氣勢洶洶朝他們走來,為首的弟子嚇呆了,舌頭打結(jié):“什、什么人,要要要干什么?!” 赫戎看也不看他,抬手照他后脖頸一按,那弟子就渾身軟泥似的暈了過去。 其余人大驚失色,幾個膽子小的頓時慌作一團(tuán):“死人了!山賊殺人了!!” 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傳出懶洋洋的一聲:“速戰(zhàn)速決?!?/br> 便見眼前“山賊”像領(lǐng)了某種命令,腳步不再悠悠閑閑,身形霎時迅捷起來,眾人連他是如何動作的都沒看清,只接二連三覺得眼前一黑,就撲通栽倒,不省人事了。 赫戎走近裝載了藥材和醫(yī)書的木車,掏出硝石,打算按原計劃將其一把火燒掉。 火星子竄出,點著了一頁書紙的邊緣,今夜無風(fēng),火勢蔓延得不算快,赫戎盯著火苗走向,從旁扇風(fēng)助長。 驀地,他動作微頓,從一堆千篇一律的醫(yī)書中窺見了一本與眾不同的。 那本書被半遮半掩埋在當(dāng)中,只露出一小角,隱約能看到半茬書名。 赫戎不知遭了什么邪性,忽然扔開硝石,揮起袖子,拿手去撲滅火勢。 “阿鈞!”他大喊。 其實不待他說話,老遠(yuǎn)就看見他發(fā)神經(jīng)的祁重之已經(jīng)坐不住了,火急火燎跑過來,胃疼都不顧,一把抓住他的手,怒道:“你干什么,瘋了嗎!燙著沒有?” 赫戎抽回被燙得通紅的手,從灰燼中扒出那本書,眼神帶笑:“你看?!?/br> 祁重之仍舊皺著眉,心疼不已,聞言只不經(jīng)意掃了眼他拿著的東西,未知這一看,就徹底震驚在了當(dāng)場。 “這是——” 是《劍錄》! 他驚詫張大嘴,隔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從赫戎手中接過書本,小心翼翼掀開沾了黑灰的第一頁,有行端正字跡寫在其上,祁重之低聲念了出來: “正月初八,正值孫兒生辰,偶獲祁氏傳家至寶,不敢藏私,特獻(xiàn)與外公,望外公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正是李兆堂的筆跡。 “這……怎么會……” 他猶在愣怔,旁邊窸窸窣窣一陣翻動,赫戎又掏出一樣?xùn)|西。 那是一個長形的盒子,祁重之遲疑接來,心里隱隱有了種猜測,茫然看了眼赫戎。 他慢慢打開盒蓋—— 里面存著兩截斷劍。 祁重之:“你怎么知道……” 赫戎:“李兆堂跟我說過,他把斷劍和《劍錄》藏在了一起。我當(dāng)時以為他在故意激怒我,所以沒有在意。不成想是真的?!?/br> 這個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祁重之面前惡語相向,稱如果他死,《劍錄》永遠(yuǎn)也不會讓別人找到,同時卻又故意透露,濟(jì)世峰弟子正在往西南運輸制毒的藥方。 李兆堂是清楚祁重之秉性的,他不會不知道,祁重之聽說此事后,一定不會作壁上觀。 他在引誘祁重之前來截阻車隊。 為什么? 沒人能知道了。 四野一時靜默,火勢方滅,微風(fēng)又起,撩起書紙嘩嘩翻動,等風(fēng)止息,恰巧停在一欄。 “來路何蕭蕭,歸途何索索,我若有所依,我若有所寄……” 祁重之合起書頁,五味雜陳深深閉目。 夜深了,獨余野鳥嘶鳴,遍徹山林,震得心窩隱隱酸脹。他恍惚觸及湊近指尖的一點溫?zé)?,不加猶疑,便十指與之相纏,牢牢扣緊,用力到骨節(jié)微痛。 待天際放亮?xí)r,霧靄將散盡,塵埃將落定,他們踏著荊棘并行而來,身后是兩排殷紅而熾烈的足印。 “赫戎,回家吧,”祁重之緩緩睜開雙眼,“出來這么久,我有點累了?;佚埳?,我們的家?!?/br> 赫戎?jǐn)堖^他,微微俯身,吻在他的額頭:“好?!?/br> 來路雖蕭蕭,歸途雖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