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_分節(jié)閱讀_51
赫戎趁那些人還在爭相推讓誰先打頭陣,反手攬住祁重之的腰,將他整個扛在了肩側,就在眾目睽睽下,幾步飛躍上墻頭,朝后門奔去! 然而越近出口,祁重之的心越沉,及至攀上最后一層高墻,朝下一望,烏壓壓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已將神草堂團團圍住,絕斷了所有退路—— 郡公居然將全榮陽的城防軍調了過來! 事情怎么會鬧得那么大?! 赫戎放下他,兩人在墻頭悄悄蹲了下來。 “赫戎,”祁重之握住他的手,語速飛快道,“我落水的那條大江你還記得嗎?你沿江線往北走,穿過大壩,有一座密林,我那天看過了,林子很偏僻,不會有人注意,你就去里頭躲著,等風聲一過便找機會出城,不必管我?!?/br> 赫戎臉色唰地陰沉下來。 祁重之急聲:“聽話!郡公的目標是泰阿,暫時不會把我怎么樣。反而是你,如果帶著我這個累贅,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對,事到如今,危機已避無可避,只能盡量將損失降到最低——起碼不能拖累赫戎,憑他的身手,只身一人脫困而出,應當不是難事。 赫戎卻充耳不聞,紋絲不動定在了原地,祁重之厲聲低喝:“走??!” 他伸手去推,被赫戎牢牢抓住了手掌,十指相扣,他被猛地往前一拉,幾乎撞到了赫戎身上。 他穩(wěn)住身形,心頭火燒得旺盛,卻聽上方傳來赫戎異常沉靜的聲音:“你為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怎么唯獨沒有想好你自己的?” 祁重之愕然:“什……” 赫戎毫無起伏道:“把我身份泄露出去的人,是你?!?/br> 猶如當頭被傾下一盆冰涼的水,從皮囊冷到了骨頭縫,澆滅了所有沸騰的烈火,晚風一吹,祁重之打著寒噤屏住了呼吸,只覺剎那間化身成了深夜里被野獸盯上的獵物,險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看出來了?什么時候?!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br> 赫戎微微牽起唇角,并不詫異他的反應:“你的心腸,還是太軟了?!?/br> 今晚不僅看到了他出手殺人,竟還看到了他有史以來初次展露笑容,可惜祁重之心亂如麻,根本無心欣賞。 不錯,他頻頻在人前強調赫戎姓“赫”,兼之透露出自己祁家后人的身份,為的是讓人震驚之余,不免好奇,能與祁氏子孫相交甚篤的北疆人,會是什么身份? 中原和北疆雖然戰(zhàn)事頻繁,但兩國在私底下仍有少許貿(mào)易往來,打仗不影響老百姓們做買賣,大街上經(jīng)常能遇見成隊的北疆貨商。但這些貨商,只要去查,個個都能摸清來歷,而赫戎卻是個查不清背景的“黑戶”。 到這一步,必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姓赫、來歷不明、身中病發(fā)時會啖血的奇異蠱毒、氣質凌厲,絕非普通北蠻族眾……樁樁件件串聯(lián)下來,矛頭都直指那位突然失蹤的北疆“鬼帥”。 “郡公身份尊貴,就是想奪泰阿,也不能明搶,而你恰好給了他一個可以來正面與你交鋒的理由,那就是我?!?/br> 赫戎聲色平靜,聽不出究竟憤怒與否,但足夠令祁重之面無血色。 他自以為心思縝密,能全盤瞞過赫戎,所以做得明目張膽,非要說哪里露了破綻,大概是在第一次告知李兆堂,身邊的北疆人姓赫之后,對赫戎突然好起來的態(tài)度,令他起了疑心。 可他也明明為此編了個半真半假的理由,說是怕應付不了殺手,請他在危機時刻救命…… “你窩藏欽犯,能想到的最可能的結果,就是被官府逮捕下獄,但如果坐了牢,你就身不由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rou。而你真正的目的,是獲取與郡公對座交涉的機會,拿你所謂的泰阿做誘餌,借機套出他是否是當年殺害你爹娘的兇手,”他點了點祁重之背在肩上的斷劍,接著道,“所以你想方設法住進了神草堂,用李兆堂來當擋箭牌,因為郡公想拉攏濟世峰,又私下里和李兆堂交情深厚,你覺得他就算想抓你,也不會跟神草堂撕破臉?!?/br> 如此一來,郡公想要達成目的,就必須用更為迂回的辦法,要么四處張貼通緝令,要么派心腹到神草堂來探底,不管哪一種,祁重之都能掌握主動權,可他沒想到…… “可你沒想到,郡公居然連李兆堂的面子都不給,甚至不惜得罪濟世峰,直接大張旗鼓地闖了進來,完全超出了你的計劃。” 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他說得分毫不差。 有一瞬間,祁重之甚至在懷疑,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認識的赫戎。 極度震驚之下,他卻又冷靜了下來:“你早就看出端倪了,為什么不在當時就戳穿我?” 非要配合他走到如今的地步,連自身的性命眼看都要搭進去了。 赫戎卻很坦然,似乎并不覺得這值得深究:“我只是看出了不對勁,但猜不透你的用意,沒提出來,是因為你對我獻殷勤的樣子,很有趣。” ——盡管是心存愧疚才會有的舉動。 赫戎仍舊扣著他的手,相連的指縫間膩出了細細的汗,然而祁重之衣衫單薄,在風雨欲來的深夜里,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近乎顯出了幾分伶仃意。 老中醫(yī)的話浮上腦海,赫戎低聲問:“難受嗎?” 祁重之毫無所覺,眉宇間溝壑深陷:“既然如此,說明在此之前,我的計劃沒有問題……濟世峰財大勢大,一個有名無實的小小郡公,拉攏還來不及,為何會……” 赫戎不動聲色松開鉗制,轉而搭上他的脈搏——跳得微亂。 也難怪,精心籌謀一個多月,還曾不惜以身涉險,可最終連對手的面都沒能見著,竟已落得個全盤皆輸?shù)木置妫瑩Q了誰也心緒難平。 他的傷腿可能蹲麻了,身形一個微晃,險些從墻頭上栽下去,被赫戎及時拽住,為防萬一,牢牢摁在了懷里。 熾熱的溫度源源不斷從胸口渡到他身上,驅走了所有寒意,過不片刻,祁重之狠狠一抖,脊背驀地繃緊了,眼里霎時迸出駭人的怒意:“好、好一招一箭三雕……咳、咳咳……” 他說得太急,沒留神嗆進了涼風,倉促間弓身捂住口鼻,但已經(jīng)晚了。 “誰!” “墻上有人!” 聲音即刻驚動了下方駐守的兵馬,城防軍接二連三亮出明晃晃的兵刃。人群中一有了sao動,他們胯.下沒有真正上過戰(zhàn)場見過血的戰(zhàn)馬們立刻躁亂起來,在沉悶的空氣里呼哧呼哧噴出滾滾熱浪,前后踱起了“嗒嗒”的步子。 后排三名弓箭手,齊刷刷架起了連弩,箭尖直指赫戎的心窩! 連弩威力巨大,非一般弓箭可比,能用得上它的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神箭手,手中箭從來例無虛發(fā)。 領頭的將軍大喝:“誰能取下鬼帥的人頭,賞黃金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