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帝王的心
掐絲琺瑯雙龍捧壽紋香爐里吐出裊裊龍涎香,李景湛停下筆,卻又將那奏折打開,反復幾次,最終勾起嘴角一笑。 “倒是個聰明人!” 身旁的宮女聽見皇帝忽然笑了,只覺得渾身顫栗,她是近身伺候的人,早就習慣了皇帝的喜怒無常。而在淑妃死后,皇帝便更加喜怒無常了。 劉滿正好進來,“皇上,今兒皇后娘娘的生辰?!?/br> 李景湛收起笑意,嘴角繃起,“你準備了賀禮送去就是了!” “今晚?”劉滿試探著問道。 李景湛眉心散開,“召蔣婕妤侍寢!” 皇帝偏是如此一點面子也不給皇后,旁人不清楚,劉滿很是清楚的。皇帝總是疑心于淑妃的死和皇后有關,所以才對皇后如此冷淡。 蔣如意原本在皇后宮中,眾妃正在對皇后賀壽,偏偏皇帝卻召了她侍寢,于是這次可是將皇后得罪的死死的了。 蔣如意在眾人的目光里跟著御前的公公走了出來。 入宮來,皇帝也不過召她侍寢過兩次,她也不算是得寵,所以她想著依附皇后,可是這一次的圣寵卻太矚目耀眼了。 竟然是皇后的生辰日。 甚至于讓她有些忐忑。 蔣如意身著一件桃紅色的絲薄春衫,翡翠步搖在耳畔輕輕搖晃,她輕步往大殿中走去。 正巧皇帝召了齊四公子來,于是她便在屏風后候著。 李景湛深思蹙眉道,“這個沈奕南很是聰明!知道朕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皇帝把奏折扔給齊瀚,“你瞧瞧!” 齊瀚接過奏折,細細的看著。 李景湛站起身來,“這次朕讓你殺了工部那個張大人,左相的人卻偏偏把這個案子交給了沈奕南。查出來了,沈奕南要與你對峙。查不出來,便是辦事不力的罪名!” “他不僅查了,還一紙御狀告了你!”李景湛笑起來。 “告你御下不嚴!縱容手下嫖賭,與工部的張大人產(chǎn)生債務關系,張大人為躲債,攜妻、子,消失?!?/br> 這不是扯嗎?堂堂一個工部的大人,會怕烏衣巷的一個小小士兵? 但是從張大人家搜出的欠條是真,張大人失蹤是真。 李景湛笑道,“他算準了愛卿手段凌厲,絕對不會讓張大人的尸體現(xiàn)身?!?/br> 齊瀚微微蹙眉,“陛下的意思可是讓這具尸體出現(xiàn)?” 若是這具尸體出現(xiàn)了,自然能夠查出是他殺的痕跡,到時候沈奕南這些說辭可就圓不過去了。沈奕南則會以辦事不力查處。 李景湛深思一會道,“朕需要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尤其是這樣的文官!” 沈奕南告此御狀,不過是為了引皇帝注意。其實他還有其他選擇,正如此刻的左相可不是等著沈奕南親自登門。此刻的齊國公不也等著沈奕南出現(xiàn)? 而沈奕南一紙御狀,表明的是他投靠的是皇帝!他把自己交給皇帝。 他也算是有眼力勁的,在各自黨派為政中,卻看見了那個隱忍不發(fā)的皇帝。皇帝從御階上走下來,“朕有些好奇?沈奕南為何會到你的府??!”這種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事他不該做才是。 齊瀚如實答道,“為了一個女人?!?/br> 李景湛有些吃驚,“他倒是一個癡情人,那么之前拒絕知春公主也是為了這個女子?朕倒是好奇,是怎樣一位女子讓沈狀語如此癡迷?” 齊瀚答道,“南陽郡主。” 是她?李景湛的腦海里漸漸回想起那日在宮中見著她的模樣,她看著十分嬌氣柔弱的模樣,但卻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 他不禁想起暖暖的陽光照在她頭上的宮花上,她說飛鳥盡,良弓藏。她明明那樣柔和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李景湛漸漸陷入沉思中,原來沈奕南為了紅顏,可以斷了前途。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癡情的人。 他不禁一聲輕笑,一個在政治的漩渦里的人,如何能有情?情愛這些東西,最后都是阻路的石頭。他的一場愛與情,不也在最后化作泡影了。 齊瀚把奏折遞給御前的太監(jiān),“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朕要保這個沈奕南!你看著辦!”李景湛吩咐道。 他忽然有個主意,既然左相看重沈奕南,他推波助瀾一把,若是沈奕南能接左相的班,將大權(quán)握住,那么他不是更早一日將天下收歸于手? 齊國公和孫大人,兩只老狐貍已經(jīng)把持朝政太久了,且久久不肯放權(quán),如今他們手里的實力盤根復雜,絕不是輕易能夠鏟除。何況牽一發(fā)動全身,李景湛也不敢輕易動手,因為左相和齊國公兩人相互對峙,相互制約,對于他,是有利的。 齊瀚和沈奕南,都會成為他改變這個錯綜復雜局勢的棋子。 齊瀚退下后,李景湛讓人送了茶來。 他抬起頭,卻見著一雙盈盈動人的眸子,蔣如意輕聲道,“太醫(yī)說皇上這幾日火熱,臣妾便用干荷葉和蓮子給您泡了茶。” 李景湛接過明黃色的牡丹瓷杯,然后道,“你有心了?!?/br> 說起荷葉,李景湛想起漱玉樓里的人跟她稟告過了,南陽郡主弄了一出瞬間生蓮的奇跡。 他不禁想起那個人來!那個人像是魔咒,一點一滴,任何的地方都藏著她的影子。讓他逃不掉,躲不開,尋不到,握不住,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所謂瞬間生蓮,不過是個小把戲,那是她最喜歡做的些小把戲,她曾經(jīng)向他演示過。 李景湛喝了一口清潤的蓮葉茶,只覺得頭有千斤重。江子硯終歸是不在了,不在了。 只有那個影子漂浮在每個角落里,無數(shù)的回憶里都是她的樣子。 蔣如意拿了帕子,輕輕擦拭皇帝額角的汗 李景湛伸出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子,一聲玉兒還沒有喚出口,仔細想了想,方才想起,她叫蔣如意。 蔣如意澀澀的看著皇帝,她雖然侍寢了兩次,卻是第一次見著皇帝這樣癡情的樣子。 蔣如意把手放在李景湛手心里,皇帝握住她的手,然后微微一笑。她甚少見著皇帝笑得這樣的溫柔,這樣子和平日里她見著的皇帝完全是不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