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當鋪是何時開的，哪家開的，看看這些大宅院，哪里就有人需要去當鋪當東西了?！?/br>
    劉楠伸長脖子往窗外看了看，“您說五福當鋪么？在小的來之前，他便在了。東家有所不知，這武將家有不少都是新貴，下人啊，都是新買的。掌家娘子又不嚴，下頭的人，有不少都手腳不干凈，拿來當?shù)??！?/br>
    他說著，壓低了聲音，“我還瞧見過，有小太監(jiān)來這里當東西。這都見怪不怪了。那當鋪賺得還真不少的?！?/br>
    謝景衣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倒是我眼拙了。這東家姓什么，從哪里來的，可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倒是機靈，旁的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是個香餑餑?！?/br>
    “東家姓余，是從滄州來的。”

    謝景衣一愣，“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也是滄州人。”

    劉楠欣喜的點了點頭，“勞東家費心了，小人的確是滄州人?！?/br>
    “那掌柜的叫余，因為是老鄉(xiāng)，今年過年雪災(zāi)厲害，生意慘淡，我們還一塊兒喝過酒?！?/br>
    “這五福當鋪，在滄州還挺有名氣的，開了好些家。京城里倒是只有這么一家，余說了，他是余大娘子的陪房，說大娘子想要京城里的首飾，來來回回的尋不便利?！?/br>
    “便使了他來這京城，開鋪子是假，多弄些好看的首飾回去是真，這鋪子開了好些年了，余經(jīng)常來我們銀樓里買首飾，出手大方，是個不錯的主顧。”

    謝景衣瞇了瞇眼睛，“余家在滄州是望族，那你可知曉余大娘子嫁了什么人家？”

    劉楠點了點頭，“嫁的是橫海軍里，一位姓徐的軍爺?！?/br>
    第542章 夫妻法術(shù)

    “那徐軍爺可是滄州本地人士？”

    劉楠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謝景衣，“滄州臨遼，橫海軍里的軍爺眾多，那徐軍爺大小是個官兒，具體是什么，我也沒有打聽過。”

    謝景衣想想也是，劉楠又不是她手底下的黑羽衛(wèi)，哪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恨不得刨地三尺來看看到底是啥玩意，能知曉這么多，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

    “我們鋪子里的賣的乃是邊城粗獷風(fēng)的首飾，這在京城里可不時興。那當鋪掌柜的買回去，余大娘子能喜歡？”謝景衣指了指那能砸死人的銀鐲子，問道。

    劉楠一聽，笑得眼睛都擠成了一條縫兒，“不是那個，我們之前，一開始不是打了好些京城時興的那些首飾么？小的一回拿一點，一回拿一點的賣給他了?！?/br>
    “再說了，他那是當鋪。這邊有好些人，拿了宮里頭的出來當呢，余大娘子主要喜歡的是那些。宮里的頭的那些，來路不好說，多半當?shù)乃喇?，不贖的?！?/br>
    “前些日子，北路來還來我這兒，拿了一些宮里的首飾，想要賣給我。但我怕給東家惹麻煩，就沒有收。后來他就拿去當鋪了?！?/br>
    謝景衣一愣，“北路是誰？”

    劉楠頗為詫異的看了過來，“北路是吳四郎的貼身小廝，東家同關(guān)小娘子相熟，我還以為您知曉。吳家四個郎君的小廝，分別叫東南西北路?！?/br>
    謝景衣有些汗顏，“那吳五虎的小廝簡直無路可走?！?/br>
    劉楠一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笑完又覺得自己個太過孟浪，捂住了嘴。

    “你見過他拿出來的首飾，是什么樣的，說說看?！?/br>
    劉楠點了點頭，“就是一些普通的頭面首飾，瞧著像是京城幾年前時興過的樣子，那回他來，那了一對鐲子，兩根簪子。鐲子分量不錯，簪子我拿手里掂了，做工精美是精美，但卻是中空得，多半是那種不太富裕的人家，打起腫臉沖胖子用的，容易變形。”

    “怕是拿去當，也當不了多少錢的，是以我都沒有收?！?/br>
    謝景衣笑著端起了茶盞，“原來如此。我本來瞧中了那五福當鋪，想買了下來做別的的。聽你這么一說，那是個金餑餑，怕不是低價收不了，那就算了罷。”

    劉楠松了口氣，“東家想要在這條街再收鋪子的話，小人會幫忙留意的。”

    謝景衣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

    謝景衣出了這條巷子的時候，在吳家吃的那半條魚，又不頂餓了。好在這巷子口，便有又香又甜的馬蹄糕，忍冬買了好大一籃，主仆二人一路吃著回去。

    青樂被翟氏抱了去，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倒是讓謝景衣頗為不習(xí)慣起來。

    “回來了?！?/br>
    謝景衣聽著這聲音，嚇了一大跳，扭頭一看，拍了拍胸脯，“你怎么從我身后出現(xiàn)，嚇了我一大跳兒?！?/br>
    柴祐琛將傘遮在了謝景衣的頭上，“我瞧著一會兒該下暴雨了，拿著傘去吳家接你，不想說你早回了，回來也沒有瞧見你……”

    謝景衣抬頭一看，她一直想著心事，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不知道何時，這天上已經(jīng)是烏云罩頂，馬上就要落暴雨了。

    “你這個人，真是的。我坐了馬車。馬車里雨扇蓑衣斗笠什么沒有？就算沒有，那吳老夫人，能瞧著我挺著大肚子淋著回來？就算她是個不通人情的人，那我就不會等雨停了再回來？”

    “這雨，一瞅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的話音剛落，外頭的小院里已經(jīng)噼里啪啦的落起了雨點兒，像黃豆般大小，十分的急促。

    “木頭！”柴祐琛看了謝景衣一眼。

    謝景衣嚇得往后跳了一步，“大白天的，你這般幽怨做什么，看上去像是被哪里來的孤魂野鬼附了體?！?/br>
    柴祐琛一梗，戳了戳謝景衣的腦門子，輕聲道，“傻木頭。”

    謝景衣耳根子一紅，眼神有些迷茫的愣在了原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柴祐琛牽進了屋子里。

    “不是，道友，你又是從哪里新學(xué)了這等迷魂的新法術(shù)？我的師父抱水散人怎么沒有教過我？這法術(shù)好生厲害，可否教我？”

    柴祐琛拿起扇子，擋住了謝景衣?lián)潋v而來的手，“師門秘術(shù)，非貌美者不可修煉，請恕在下無能為力?！?/br>
    “你說什么？”謝景衣臉色一變，忿忿的問道。

    柴祐琛搖了搖頭扇子，“非也非也，娘子莫要性急。師門秘術(shù)，太過貌美者，亦不能修煉。那是仙人，這是凡術(shù)，仙人如何得以修煉？娘子便屬于此列，為夫?qū)嵲谑菦]有辦法?！?/br>
    謝景衣打了個寒顫，“別貧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去接我，我高興得很，以后常去?！?/br>
    柴祐琛饒有興致的看向了謝景衣，“旁的小娘子，通常都怕累著夫君，雖然歡喜，也不直言，只會勸阻。娘子何以不同？”

    “當然是因為男人不能慣，越慣越蹬鼻子上臉的。他要做飯，你怕他累著，他要教孩子功課，你怕他心煩，他送個傘，你還怕他淋了雨?！?/br>
    “一個個長得牛高馬大的，不累他累誰??！久而久之，屁事不干。你抱怨一句，他還說，不是你不讓我干的么？何苦來哉？”

    “我就坐在你眼前，你為何說他？不說你？”柴祐琛又問道。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湊近了些，“那當然是因為，這家夫君乃是非一般的男子，這些問題，你都不在其中。”

    柴祐琛感受到謝景衣吐出來的氣息，耳根子一紅，清了清嗓子，“娘子已經(jīng)把我的新法術(shù)學(xué)了去，出師了。”

    謝景衣哈哈的笑了起來，“行了行了，這馬蹄糕不錯，咱們邊吃邊說。我先說我今日去吳家查到的事情?！?/br>
    “徐雅的祖父徐明，在離開吳將軍之后，做了荊州城吳家的贅婿，改了吳姓。生的前頭兩個兒子，都跟那鐵娘子姓了吳。到了第三子，興許是要給徐家傳宗接代，姓回了徐姓?！?/br>
    “這徐三郎肖他父親，參了軍。如今在滄州的橫海軍里，應(yīng)該是個品階中等的武將。徐三郎娶了滄州城大戶余家的姑娘……生的女兒，便是如今宮里頭的國夫人徐雅。”

    第543章 形成閉環(huán)

    “上頭說的那些，都是已經(jīng)被證實的。接下來說的，是我的一些推測?！?/br>
    柴祐琛靠著椅子背，雙手枕在腦后，笑瞇瞇的看著侃侃而談的謝景衣，一會兒看看她一張一合的小嘴，一會兒又看看因為呼吸而有些起伏的肚子。

    雖然窗外雷雨交加，但柴祐琛莫名的覺得，整個東京城的陽光，都像是打在了他上，讓人覺得溫暖無比。

    “我為什么說徐三郎乃是一個不高不低的武將，主要原因，就在于滄州乃是邊關(guān)，那里的大將，我即便記不住名字，那也應(yīng)該有點兒印象?！?/br>
    “何況如今我接手黑羽衛(wèi)之后，武將也是重點要關(guān)注的，滄州的名冊上，卻沒有這個姓徐的。那么徐雅籍籍無名，又是如何進宮的呢？”

    “她明面上，是民間采選回來的?？尚煅湃葑瞬⒉怀錾?，何以被選中？是以我大膽的推測，宮中有比她地位高的人，給她牽了線。這是我的頭一個假設(shè)?！?/br>
    “徐明同徐雅，看似是小卒子，但卻是連接荊州同滄州的關(guān)鍵人物。橫海軍同荊州軍，如今效忠于誰，還很難說。但只有地方軍想要謀逆，難于登天，必須要有禁衛(wèi)軍作為內(nèi)應(yīng)。”

    “徐雅接下來怕是要派上大用場，她只要設(shè)一個吳四虎無法逃脫的局，那么禁衛(wèi)軍便……這是我的第二個假設(shè)，禁衛(wèi)軍有人被徐雅套住了，那個人很可能是吳四虎?！?/br>
    謝景衣說道這里，頓了頓，嘆了口氣。

    這個世間，并非忠誠兩個字，便能夠一條路走到底的。有的時候，再厲害的猛虎，都還是要被獵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徐雅讓吳四虎帶出宮換銀子的簪子，乃是中空的?！?/br>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罵道，“吳四虎這個蠢東西！徐雅通過這個，傳消息出來給了滄州?！?/br>
    謝景衣點了點頭，“傳了什么東西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這個東西確實是吳四虎幫她傳的，到時候傳了什么，還不是她說了算么？吳四虎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楚?！?/br>
    “且先不說吳四虎。說到這里，我又想到了第三個問題，那就是明明裴少都進出皇宮傳遞消息十分方便，那為什么徐雅還要大費周章的傳遞消息呢？”

    “根據(jù)這一點，我推測現(xiàn)在是這么個情況。吳王同裴少都，如今尚且還不是一路人。吳王想要謀權(quán)篡位，他的同伙，有在宮中的隱形高人，就是幫徐雅進宮的人；有一部分橫海軍，有荊州軍；有吳家鐵匠鋪子打造兵器，有滄州本地豪族余家?guī)兔I馬。”

    “但是始終是差了宮中那一環(huán)。于是他做了兩手準備，這第一手，便是娶了溫家的娘子，拉攏了溫家，同樣拉攏了同溫家結(jié)盟百年的裴家。雖然裴溫兩家曾經(jīng)因為裴少都的母親，有過嫌隙。但顯然，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兩家已經(jīng)和解了。”

    “這第二手準備，便是吳家。吳家執(zhí)掌禁衛(wèi)軍，可謂是官家心腹中的心腹，極其不好拉攏，于是他們選中了沒有腦殼的吳四虎?！?/br>
    柴祐琛給謝景衣倒了一杯水，接著她的話說道，“很顯然，吳王十分的有耐心，這兩項都是循序漸進的，溫水煮青蛙。到最后，他的確是都成功了?！?/br>
    謝景衣點了點頭，嘲諷的笑了笑。

    “沒有錯，有耐心，很謹慎，膽子也小，就是個陰惻惻的老鼠，手握這么多東西，都一直不敢造次，要在官家大行之后，對奶皇帝出手，可真是讓人瞧不起?！?/br>
    “可最可氣的是，上輩子我們竟然輸給了這樣的人。大陳竟然落到了這樣的人手中，真是離亡國不遠了?！?/br>
    柴祐琛拍了拍謝景衣的肩膀，“莫要動氣，他的好運氣，上輩子已經(jīng)全部用光了?！?/br>
    “嗯，就像是一團亂麻，找不著頭的時候，看不清道不明；如今線頭已經(jīng)找到了，遲早要變成一個線團兒。我找到的就是這些，你那邊查得怎么樣了？”

    柴祐琛苦笑出聲，“娘子太過聰明，我找到的東西，在你說的這些面前，太遜色了。娘子簡直是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謝景衣一聽，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那可不！我天生就是這般神武的人！”

    “你猜得沒有錯，尤氏姐妹的確同宮中有關(guān)系，橫海軍吳王拿下了多殺，我不清楚，但是整個荊州，應(yīng)該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br>
    “吳王的親祖母叫常念幽。常氏生得十分貌美，年幼之時，被京城常夫人看中，抱養(yǎng)在身邊。這常夫人同尤家亦是遠親，常家有子無女，當時地位遠高于縮居在荊州的尤家?！?/br>
    “常夫人擅教養(yǎng)，常念幽名正言順的進了先皇后宮，生下了皇三子。常妃當年亦是個狠角色，乃是太后的馬前卒，曾經(jīng)有一段時日，三皇子十分被先皇器重，頗有要立為儲君之意。”

    “后來你們知曉了，到底是太后技高一籌，三皇子死了，常妃也死了。吳王府只剩下如今的吳王姜和。那會兒，三皇子應(yīng)該早有反意?！?/br>
    謝景衣恍然大悟，“所以趙缺說，荊州早就是這副模樣了，吳家?guī)状即蜩F，要反早反了。他們的確是早就想反了，但是三皇子短命，他們沒有來得及反，就完蛋了?！?/br>
    “然后一直聽從著姜和的命令，蟄伏不出?！?/br>
    謝景衣說著，眉頭又皺了起來，“說到這里，我又想到了第四個問題。徐明當時為何要從吳將軍身邊離開呢？他是吳老將軍的親兵，若是一直留著，作用遠大于現(xiàn)在?！?/br>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有三個可能性，第一，他當時并沒有覺得吳將軍會執(zhí)掌禁衛(wèi)軍這般厲害，畢竟先皇用人十分詭異，令人琢磨不透；第二，他當時拿到了足以威脅吳將軍府一輩子的把柄，不用留在那里了?！?/br>
    “第三，他那時候還不是吳王的同伙。只是那位鐵娘子，當真瞧中了他做上門女婿罷了?！?/br>
    謝景衣啪的一下，拍響了巴掌，窗外這時候，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謝景衣指了指窗子，“柴二瞧見我的新法術(shù)了么？空掌造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