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曹氏
二人看著地上的緱冠西,張孝霆走上去看了一下,一旁花宇道“他沒事吧?” 張孝霆搖搖頭道“可能是受到了過度驚嚇,昏過去了?!庇謱⒕椆谖魍系揭贿?,二人這才往回走。 張孝霆看著花宇道“請你理解我,他畢竟是我的大師兄,我真的下不去手?!?/br> 花宇道“也可能你心里還一時難以接受?!?/br> 張孝霆嘆口氣道“師父已經死了,二師兄也死了,如今大師兄又變成這個樣子,說實話,我真的不忍心?!?/br> 花宇道“你應該能感覺到,他已經不是正常的人了,他的與靈魂已經徹底淪陷了,他不斷的變得強大,難以控制?!?/br> 張孝霆道“我知道該這么做?!?/br> 花宇看著張孝霆道“你想怎么做?” 張孝霆堅定的道“我一定要將他拉回來。” 花宇嘆口氣,沒有再說話,但是花宇心里始終是擔心楊青峰會成為武林中的威脅,他被仇恨所籠罩,身上充滿戾氣,如今又修煉了邪功,入了魔道,要么將他除掉,別無辦法。 張孝霆走在后面,心里也想著心事。二人回到住處,此時天色漸漸有了一抹亮色,胡寶云走了出來,看著二人道“到底怎么了?”又看見花宇嘴角還留有一絲血跡,上前道“你受傷了?” 花宇笑道“小傷,沒事的?!?/br> 胡寶云又道“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花宇看著胡寶云道“楊青峰在城里。” 胡寶云大驚道“你們和他交手了?” 花宇點點頭道“太奇怪了,他竟然治好了自己的渾身筋脈,又不知從哪里修煉了邪功,他如今變得很瘋狂?!?/br> 胡寶云不無擔心道“那他會怎么樣?” 花宇搖搖頭道“我擔心他到時徹底喪失了控制力后,會變得魔性大發(fā),后果不堪設想。” 一邊的張孝霆內心開始自責,如果是因為自己,因為華山,而將武林又一次置身于危難之中,那么華山還有自己就是武林的罪人,甚至是變成武林的公敵。 張孝霆默默的走進屋子,一個人坐在床上,心里想著今夜之事,一時間陷入到了迷茫當中,自己應該怎么辦呢? 忽然從遠處傳來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隨即就是陣陣慌亂之聲,張孝霆大驚,所有人都跑到院中,蘇晨曦慌慌張張的跑出來,道“什么聲音?”眾人搖搖頭,張孝霆花宇立即沖出院子,來到街上。 只見街上一片慌亂,人群在街上狂奔,驚叫聲,哀嚎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張孝霆抬頭,只見遠處天空飛過來無數(shù)個巨大的火球,從人們頭頂上呼嘯而過,落在街道上,落在房屋上,發(fā)出一聲聲巨響,隨即就是一片火海,濃煙滾滾,此時揚州城猶如人間煉獄。 這時一個巡哨軍士慌慌張張從門口跑過去,一臉的驚恐和慌亂,張孝霆一把抓住道“怎么了?” 那軍士慌張的道“敵人又來攻城了?!?/br> 蘇晨曦看著頭頂上時不時飛過去的火球,驚恐的道“這是襄陽炮,敵人造出了襄陽炮。” 向風等人也是驚恐的道“什么是襄陽炮?” 蘇晨曦道“是一種攻城器械,威力巨大,可以摧毀一切?!?/br> 張孝霆眉頭緊皺道“快上城樓。”說著沖了出去,花宇也跟著沖了出去,所有人都向成樓上狂奔,只剩下向風等人愣在原地。 景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我們這么辦?” 向風雖也有些懼怕,但是難以啟齒,道“我們也跟著去!” 景濤道“揚州城守不住的,咱們現(xiàn)在趁亂走吧!” 向風道“如今城門都被封死了,往哪走呀?” 景濤靈機一動,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等看?!?/br> 向風咬咬牙,道“那好,咱們還去大明寺吧!” 景濤道“不行,大明寺的百姓好多都已經認識咱了,萬一被認出來就不好了,不如我們去香春院!” 向風一驚道“香春院?” 景濤道“是呀!哪里最安全,住著許多客商和揚州城的官員?!?/br> 向風看著景濤道“你去了香春院?” 向風看見站在景濤身后的幾人也是個個眉飛色舞的神情,心里一陣惱怒,他倒不是責怪他們去了香春院,而是埋怨自己被蒙在鼓里。 此時向風也沒更好的去處和辦法,瞪了一眼幾人,向風又想了想,道“行,那咱們就去香春院?!?/br> 眾人商量定,趁著混亂,向香春院跑去,就在他們幾人離開之時,忽然一個火球砸到了院子里,頓時院子也是一片火海。 此時揚州城已經是一片火海,數(shù)十萬難民和百姓瘋狂的在逃命,可是面對著敵人的瘋狂進攻,逃跑是多么的蒼白無力,一個接著一個的火球砸向城中,血rou橫飛,到處是殘缺不堪的尸體,恐怖籠罩著一切。 此時張孝霆花宇等人跑上城頭,孫康正在指揮守軍,可是敵人的攻勢太猛烈了,這時一個沉悶的巨響從城墻內部發(fā)出,整個城墻都在顫抖晃動,仿佛搖搖欲墜一般,眾人頓時站立不穩(wěn),所有人都驚恐的趴在地上。 原來敵人不僅有襄陽炮,還有拋石機,巨大的石塊猛烈的向城墻上砸來,城墻被砸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已經是搖搖欲墜,高高聳立的城門樓如今也還剩下了一半,搖搖欲墜。 天空中的石塊和火球一群群,一層層,一的向城中砸來。城墻上的所有人都躲到女墻下抬不起頭,遠處不斷傳來守軍被炸飛的慘叫聲,蘇晨曦嚇得面無人色,張孝霆緊緊的抱住蘇晨曦。 張孝霆看著蘇晨曦道“怕嗎?” 蘇晨曦驚恐的道“有你在,我不怕?!睆埿Ⅵ粗K晨曦點點頭道“有我在,你就不要害怕?!碧K晨曦心中歡喜的點點頭。 一邊的花宇也是緊挨著胡寶云,擔心的看著她,胡寶云見花宇如此,心中也有一絲暖意。 所有人都是面露驚恐,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結束,張孝霆抬頭透過女墻的人孔,向外看去,大驚失色,只見一個巨大的石塊向自己砸來,驚的張孝霆大呼道“快閃開。” 所有人大驚,紛紛向兩邊跳躍撲倒,張孝霆抱著蘇晨曦縱身一躍,跳到一邊,只聽“哄”的一聲,剛剛待的地方已經被砸出個巨大的豁口,整個城墻都在劇烈的晃動,震的所有人驚恐不已,趴在地上,聲音震耳欲聾,耳內嗡嗡作響,難受至極,張孝霆將蘇晨曦壓在身下,緊緊護著她。 城中,遠處的死人堆里,爬出來一個人,他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他來到了地獄一般,只見四周一片廢墟,奔跑呼喊的人們驚慌失措,街上全都是尸體,兩邊的房屋在燃燒著,天空中的火球呼嘯而過,發(fā)出陣陣轟鳴,震的大地都在顫抖。 他慌張的爬起來,驚恐的跟著奔跑的人群,慌不擇路的抱頭鼠竄,身邊時不時的落下一個火球,砸在身邊。他驚恐的一抬頭,只見空中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向他砸來,他想躲避,可是腿已經不聽使喚,他驚恐的閉著眼,就當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那個黑乎乎的東西落在了他的懷里,滾到了他的手里,黏糊糊的,滾熱的,他睜開眼,不禁嚇得面無人色,大叫起來,發(fā)出殺豬般的聲音,立馬順手扔了出去,原來那是一個人頭,還睜著眼睛,張著嘴,訴說著他死不瞑目。 那人嚇得繼續(xù)往前跑,前面又一個火球落下,落在了人群中,發(fā)出一聲巨響,頓時又是飛來幾個斷手斷腳,那人嚇得大叫,迅速奔跑躲避。此時他想躲到旁邊的屋子里,頓時屋子就坍塌了,他想躲進一個巷子里,頓時巷子也火海一片,于是他又看見了一口井,他反而沒有往里面跳,而是饒了過去,繼續(xù)往前跑,漫無目的的跑,心里盼望著老天爺趕快給他一個藏身的地方。 于是他來到了一個院落,院子里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倒塌的磚瓦,他看見殘缺的墻邊有一個巨大的水缸,他咬咬牙,毫不猶豫的鉆了進去。就在他要鉆進去,還沒有鉆進去的時候,被一個人從后面一巴掌打下來,道“怎么又是你?” 那人一回頭,見來人,也是大驚道“你干嘛?干嘛又打我?” 來人大怒道“你怎么老愛鉆老娘的水缸呀?揚州城那么大,你偏偏總是往老娘家里跑?!?/br>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鐵門栓曹氏,而另一人也不是別人,而是昨晚剛剛來過的緱冠西。只見曹氏兩手叉著柳腰,瞪著杏仁般的大眼睛怒視著緱冠西。 緱冠西從水缸里跳出來,也是心急,大叫道“你個潑婦,你大喊大叫干什么呀?我不往水缸里鉆,難道往你懷里鉆呀?” 曹氏大怒,俏臉微紅,舉起火剪,照著緱冠西就是幾下,打的緱冠西抱頭鼠竄,逃跑時偏偏又撞到了墻上,曹氏不依不饒的追著打,緱冠西大怒,指著曹氏道“潑婦,再打我,我對你不客氣了?!?/br> 曹氏二話不說,又是沖上去,劈頭蓋臉的打,緱冠西怒不可遏,一把將曹氏手中火剪奪過來,舉起火剪向曹氏打去,曹氏昂著頭,面對他,一副“有種你就打”的架勢,緱冠西雖心里大怒,可是讓他真的打曹氏卻也下不了手。 那曹氏看著緱冠西道“怎么不打呀?” 緱冠西看著曹氏,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將手中火剪往地上一扔,道“我才不打潑婦呢!” 曹氏冷笑一聲,看著緱冠西驚恐的神情,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感到他又是可恨,又是可笑。恨他軟弱窩囊,笑他還有點人情味。此時的曹氏竟然感覺到緱冠西并不是太壞,雖然此人膽小如鼠,性格軟弱,欺軟怕硬,還很好色。但是曹氏覺得此人身上有一股別的男人身上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可愛。 曹氏心里想著,緱冠西卻是一臉的驚恐的看著外邊的慘況,緱冠西道“咱們快躲起來吧?”說著就往屋里跑。 曹氏一把拉住道“你想死呀!現(xiàn)在整個揚州城都一片火海,你還往屋里跑?” 緱冠西急道“那怎么辦?” 曹氏道“跟我到大明寺!” 緱冠西大驚道“大明寺?那么遠,沒到那我們就死了?!?/br> 曹氏怒目而視,道“你去不去?” 緱冠西看著曹氏堅定的眼神,只好道“那快點吧!” 說著二人就往外跑,沒跑多遠,緱冠西只聽身后“哄”的一聲,曹氏的整個院子都變成了廢墟,緱冠西回頭,不禁冷汗直流,嚇得哆哆嗦嗦的,曹氏冷笑著道“我又救了你一命?!?/br> 緱冠西不服氣的道“別得意,說不定待會我還會救你一命呢?” 曹氏冷笑道“就憑你,拉倒吧!”說著向前跑去,此時城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奔跑的百姓,紛紛向大明寺涌去,去大明寺的街道上堵的水泄不通。 緱冠西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曹氏卻已經跑的沒影了,到處都是人頭攢動,哭喊一片。緱冠西慌張的到處尋找曹氏的身影,大喊道“臭婆娘,你在哪里?”沒人答應,于是又喊了一聲,道“臭婆娘,你在哪里?” 忽然后腦勺被重重的打了一下,身后傳來曹氏的聲音道“再喊我臭婆娘,我將你大卸八塊?!?/br> 緱冠西捂著疼痛的后腦勺,怒道“不喊你臭婆娘,難道喊你寡婦呀!” 曹氏自從喪夫之后,雖然成了寡婦,但是也最討厭別人叫她這個字眼,這也是別人叫她鐵門栓的原因之一,滿城人都知道曹氏的兇猛潑辣,就連鐵門栓都很少有人叫,而是叫她曹氏。 曹氏聽緱冠西叫她“寡婦”,瞬間大怒,一巴掌照著緱冠西拍了下去,拍的緱冠西兩眼冒金星,暈頭轉向,曹氏怒視著緱冠西,一雙杏眼竟然微紅了起來,看看眼淚掉了下來。 這緱冠西本來也是震怒,此時曹氏的嬌艷欲滴、杏眼微紅欲哭的樣子,緱冠西心里一軟,竟然有些尷尬起來,一手捂著后腦勺,一手捂著印著五指山的臉,一時竟然不知所措起來。 曹氏依舊怒視著他,努哼一聲向人群中擠去。緱冠西愣在原地,心里不禁大呼“這是怎么了?” 曹氏一個勁的向里面擠去??罩胁粩嗟娘w來巨大的火球砸向人群,頓時是人聲鼎沸,躁動不安,跟炸了鍋一般,又是一片哭喊聲,慘叫聲,和難以目睹的血腥場面,到處都彌漫這血腥之氣。 這時緱冠西一抬頭,剛好看見一個火球向前面的曹氏呼嘯飛來,緱冠西大驚,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和力氣,撞開面前的人群,拼命的喊道“臭婆娘,臭婆娘?!币贿吅?,一邊往里面擠。 那曹氏隱隱聽見后面緱冠西在叫她臭婆娘,氣的頭也不回,直往里面走,此時曹氏剛好走到了一座小橋上。緱冠西急得回頭看著那火球,只見那火球直撲過來,緱冠西無奈,千鈞一發(fā),于是一個縱身,騎到一個人的頭上,又瞪著兩腿,踩著人群的腦袋,晃晃悠悠的往前跑,引來一片罵聲。 那緱冠西全然不顧,上前一把抓住曹氏的肩膀,不顧曹氏的掙扎,拖著曹氏就往橋下跳,曹氏大驚,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緱冠西抱起來扔到了河里,緱冠西慌慌張張的也跳了下去。剛跳下去,只聽橋上面,一聲巨響,人群里頓時一片火海,橋的欄桿上,路上,河里,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尸體,人群更加快速的向大明寺中涌入。 二人跳到河里,見到橋上的慘境,也是目瞪口呆,愕然不已,紛紛慶幸逃過一劫,從鬼門關口走了一圈。二人好不容易爬上岸,心里都是一陣后怕,曹氏看著緱冠西,此時跟落湯雞似的,正擰著自己的衣服呢!曹氏也是驚魂未定,但又有點不情愿的道“剛剛謝謝你了。” 緱冠西看著曹氏,有些得意的道“我說過我會救你一命,這下信了吧!” 曹氏看著緱冠西,心里一笑,起身走到他面前,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打的緱冠西措手不及,又是一愣,曹氏看著他,道“我也說過,不許再罵我臭婆娘,你剛剛在橋上喊我,別以為老娘沒聽見?!?/br> 緱冠西這下想死的心都有,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救了她一命,為何還會挨一巴掌。 曹氏轉身向大明寺走去,緱冠西也是追上去跟在后面。此時揚州城已經是一片火海,放眼望去,所有的東西好像都在燃燒,恐怖的是遠處的天空,那巨大的火球好像無窮無盡似的,肆虐著已經殘破不堪一片廢墟的揚州城。 這時,有人從遠處跑過來大喊道“不好啦!城破啦!城破啦!” 這句話在本來就陷入恐懼中的人群里又一次炸開了鍋,人群中有人絕望的道“這下必死無疑了?!?/br> “這下完了?!?/br> “他們會殺光我們的?!?/br> 恐懼與絕望徹底的籠罩著所有人,就像一片黑云一樣,籠罩著大明寺數(shù)十萬的百姓。曹氏看著人群猶如待宰的羔羊,一個個的神情被死亡所占據,他們不知所措,他們只想活著,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此時死亡比任何時候都要逼近,甚至是觸手可摸。此時緱冠西也是絕望的癱坐在地,腦袋里想起了翠菊、綠娥還有小蘭,如今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多么想見她們最后一面。 曹氏一手握緊腰間的火剪,一手攥緊拳頭,目光炯炯而堅定,神情肅然。自己難道也要死了嗎?自己守寡十年,本以為這輩子還可以碰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幸福的生活,可是老天爺偏偏讓自己一個不幸接著一個不幸,做為女人,本可以安于天命,孤獨終老,可是老天爺又偏偏給了自己倔強不服輸?shù)钠狻?/br> 面對死亡,曹氏和大明寺中的所有人一樣,恐懼,害怕,顫抖,可是這些東西偏偏說來就來,猶如洪水一樣。難道自己就這么認命了嗎?難道自己就這樣任命運宰割和踐踏嗎?不,如果是這樣,那就不是曹氏了,更不叫鐵門栓了。 想到這里,曹氏忽然走出人群,走到對面的臺階上,此時大明寺中一片安靜,安靜的就像平時橋下的河水。所有人都看著她,看著高處這個瘦弱但是倔強的女子,只要是揚州城的人都認識她,她叫曹桂蘭,又叫鐵門栓,是個寡婦。 人們注視著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緱冠西也被驚呆了,跑過去,道“喂,你干什么?” 曹氏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此時鴉雀無聲但又被死亡的恐懼籠罩著的數(shù)十萬百姓,曹氏的臉上露出一股熾熱而堅定的神情,所有人都看著她,看她到底要做什么,緱冠西也在靜靜的看著她,他忽然感覺到曹氏的身上有一股力量,一股可以征服一切的力量??墒窃诰椆谖鞯男睦锼皇且粋€寡婦,一個弱女子,一個只會拿火剪打他的弱女子,除了潑辣兇悍,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