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返祖歸宗
夜暗的可怕,也就是在那個可怕的夜晚,父親說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趙找亦是如此,由此也更加堅定了趙找南下支教的心愿。 靠著被大火肆意蔓延過得墻壁,趙找和父親就這樣度過了艱難的一夜。 盡管這一夜,在趙找心里是過的是如此漫長,可第二天的太陽終究還是會升起。 果然,就在一束火辣辣的陽光刺進房子里的時候,趙找和父親幾乎同時睜開了雙眼。 經(jīng)過一整夜的洗禮,房子里那股刺鼻的烤焦味也是所剩無幾了。 就連淋瀝了一整夜的水簾洞,在此刻也停止了工作,剩下的更多是大火過后的萬分悲情。 悲痛之余,趙找接到了物業(yè)打來的電話,他們說房子的電路算是勉強修好了。 只不過接下來的修繕工作怕是需要他們自己負責任了,畢竟這場火災是人為的。 電話里,趙找能夠感受的到物業(yè)對于這件事情的埋怨,他們甚至擔心這場火災會給他們帶來過多的負面影響。 才是草草說了倆句,就果斷掛掉了電話。 其實那一幕趙找遲早都是猜想的到的。 這世上,每個人是太陽,亦是月亮。 在太陽照射不到的那一面,月亮的陰暗總是不期而遇。 而這樣的命運,趙找亦是無法擺脫。 趙找的臥室是緊靠著廚房的,所以在這時候,除了剩下一張大鐵床的輪廓之外,什么都沒有留下。 忽然,趙找倒是感謝當初在安靜離開的時候,送給她的那一面五彩經(jīng)幡做留念。 當初親手涂刷上的純白色的墻壁,此時已經(jīng)變得斑駁不堪。 甚至趙找再也無法想象這當初是一面怎樣有理想,有抱負的墻壁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父親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半晌,抱出了那臺寶貝了幾十年的老舊收音機。 父親踱步來到趙找的身旁,看到那收音機竟然完好無損,趙找也感到驚訝極了。 “爸,收音機竟然沒事?” “嗯,收音機還在,就是不知道以后還經(jīng)不經(jīng)用了?!?/br> 這生活,總是充滿了太多太多的遺憾。 就像趙找還沒有真真切切的再看那房子一眼,它便就轉(zhuǎn)瞬消逝了。 商量之后,還是決定搬回了老房子住,父親總是叨叨說幸好保住了那臺收音機。 是啊,那臺收音機簡直承載了父親的太多,如今就算花再大的價錢也買不到了。 躺在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土炕上,父親竟然說他有種返祖歸宗的感覺。 那也是趙找生平第一次見到父親抽煙。 趙找心中竟是百般滋味,不知是彌漫的煙霧熏白了父親的頭發(fā),還是昏暗的燈光下產(chǎn)生的幻覺,那一縷縷斑白的發(fā),無不在一點一滴的描繪著歲月的滄桑與歷盡艱辛的父親。 年少時的父親除了嗜酒,香煙基本上不沾邊。 如今看著父親那熟練的手法,食指與中指不停的交換,一根接著一根。 父親把它深深的吸了進去,然后再緩緩的吐出來,就仿佛是想把這個味道深深的銘記。 那煙圈在空中閃閃的縈繞出一道道弧線,久久不肯褪去,直惹得父親一陣陣劇咳。 “不能抽就別抽了吧!” 過了好大一會兒,父親才停止了咳嗽,緩緩的說道: “花錢買來的東西,哪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望著父親瘦弱的背影,趙找的心里一陣陣的泛酸,一陣陣的發(fā)緊…… 老房子里的陳設不多,說是為了活著,還可勉強。 若是談到生活,還需要購置很多的東西。 如今的趙找無異于無業(yè)游民,老房子的裝修無異于一大筆的巨款重重的壓到了趙找的脊梁骨上。 想當初搬到樓房里去住的時候,父親一再堅持把家里那些能搬走的家具都搬走了,甚至就連一些用了幾十年的桌椅板凳都一并搬走了。 趙找和弟弟都知道,那是父親不舍得讓孩子們再多花一分錢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誰又曾想過一把無情的大火將它們焚燒的軀殼殆盡。 如今老房子里就只剩下是一些陳年淡黃木立柜了。 記得以前,弟弟好像纏著問過父親,為什么別人家的木立柜都是大紅色的,而咱家的就是大黃色的呢? 父親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立柜是當年和我的至交好友一起親手打造的,也是你母親最為喜歡的款式,顏色,也正是因為此,才有了后來的家?!?/br> 可那時候的趙找,竟不明白父親口中所謂的“你母親”究竟是自己的母親,還是弟弟的母親。 因為在趙找的記憶里,這件黃木立柜打從她記事那天起,就的確的確的存在了。 只是如今,它的顏色越變越淺,但是紋路,卻越來越深了…… 簡單的一番安置后,趙找還是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遠在北京的弟弟。 為了不讓弟弟過多的擔心,趙找欲言又止。 著火的經(jīng)過只是簡單的帶過了。 趙找說怕父親聞不了那刺鼻的煙熏味,就暫且先和父親搬回了老房子住。 趙找在電話里問候子怡。 小happy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聽到了姑姑的聲音,就跌跌兒的跑了過來,直喊著,讓姑姑來北京陪她。 父親還沉浸在昨日的悲痛之中,怕在電話里露了什么馬腳,悄悄的溜出了院子里。 隔了一個小時左右,趙找收到了來自弟弟的轉(zhuǎn)賬信息。 雖然錢數(shù)不多,但足夠眼下的生活了。 小鎮(zhèn)上的人家并不多,一句簡簡單單的“雞下蛋”都能傳喚成“某某家的公雞都開始下蛋了”。 所以就在趙找和父親搬回到老房子里還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院子里,門口就擠滿了吃瓜的群眾。 當然,在這其中也一定有真正為此悲傷的鄰居們。 他們個個掩鼻,盡是表現(xiàn)出一副讓人極度難過的樣子。 而父親就坐在院子里的石階上,一言不發(fā)的望著那一碧如洗的蒼穹。 好在趙找在之前的雜物間里找到了一些舊的衣物,勸慰了父親好半天,父親這才肯換下那身被濃煙熏的泛黃的布衣。 遭遇到這么大的變故,就慶幸在父親還好沒事。 可是,生活還是得繼續(xù)??! 趙找出去在離家最近的一家餐廳里給父親打包了一盒小酥rou蓋飯。 午飯后,父親竟提出了這二十年來從未有說過的話。 當然,在這之前,這句話是被當作這個家庭的禁語來看的。 “明天去墳上看看你媽吧!” “我媽?” 父親突出此言,驚愕之余,趙找瞪大了眼珠子。 “你高三畢業(yè)的時候,不是去過一次嗎?還記得在哪里吧!” “記得,記得!” 趙找頻頻點頭。 父輩們那一輩的恩恩怨怨,盡管趙找再有所耳聞,但作為子女,趙找也覺得自己無權(quán)干預。 更何況,逝者已矣,哪怕這所有的過錯都在父親那又有何妨呢? 一切都回不去了。 用了一下午的時間,趙找給老房子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臨近傍晚的時候,父親說想一個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起初趙找有點兒擔心,但看在父親一再堅持,就只好叮囑父親一定要早些回來了。 父親出去后,趙找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 聽人家說,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 可是她卻左右眼皮一直都跳個不停。 索性,趙找也隨著父親出了門。 父親平時腿腳不怎么好,可今天卻格外的輕快。 趙找緊跟在父親的身后,可是一出了大門,就不見人影了。 趙找開始有點兒慌了。 若是放在平時,趙找也不會有太大的擔心,可現(xiàn)在正是非常時期。 家里突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父親的心情也一定是糟糕透頂! 趙找沿著老巷子一路向前走著,可是便民店門口的棋牌攤子早就四下散了,空無一人。 趙找到處張望,可就是看不到父親的身影。 便民店常是人來人往,趙找想著進去碰碰運氣也好。 可剛巧這一天,便民店里一個人都沒有,就連老板都是趙找吆喚出來的。 以前這家店的老板是一對老夫妻倆,如今走出來的卻是個年輕的小伙子。 由于尋找父親心急,趙找來不及拉家常,就直接進入了主題。 “您好,我想跟您打聽一下,我爸剛才自己出來了,我現(xiàn)在找不到他,七十歲左右,個子和我相仿,您有看到他從這邊過來嗎?” 只見,那年輕小伙子緩緩的擺了擺手,并說道: “不好意思啊,我們剛才正吃飯呢,門口的攤子大家都散的早,實在是沒看到你說的人?!?/br> 本來趙找想著在便民店可以得到一些什么消息,可沒想到現(xiàn)在卻又碰壁了。 此時,趙找心亂如麻。 從便民店出來后,巷子里異常的寂靜。 趙找只好先暫時回家,看看父親會不會已經(jīng)先行回家去了。 就在趙找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趙找在巷子的另一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時的巷子已是一片漆黑。 趙找加快了步伐,進來一看,真的是父親! “爸!” 父親好似聽到了趙找的聲音,這才應了一聲: “哎?!?/br> 走近后,看父親手里好像拿了什么東西,趙找接了過來。 而父親手里拿的,正是一疊厚厚的“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