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想你的時候
三毛說:“每天吃一顆糖,然后告訴自己——今天的日子果然又是甜的。” 趙找說她現(xiàn)在已經記不起來這是她喝的第幾杯酒,沒有搖曳的紅酒杯,有的只是云南老鄉(xiāng)家里自釀的桃花醉。 窗外的教室里正在上著課的同學把頭深深的埋在課桌底下,偷偷刷著世界上什么樣的酒是最好喝的酒,是天長地久的土味情話的抖音。 趙找說她感覺到自己有些倦了,她甚至覺得她快要睡著了,可是顧辰卻依然還是纏著她不放,顧辰說他想要一次性聽完這個故事。 “那聽故事的人可不許流淚!” “誰流眼淚了,是這里風太大了,好不好?” “那咱們回去吧?!?/br> 一陣微風拂過,不知道是誰家里的新奇玩意兒里,單曲循環(huán)播放著李榮浩老師的《作曲家》: 作曲家,作曲家,寫一首我們這一生最平凡的歌…… 那個時候,這首火的被人家翻唱過n遍的作曲家已經算的上一首經典老歌了,年輕的時候聽歌聽的是旋律,是熱鬧,是歌詞,如今聽懂亦是中年之際。 該怎么去描述年少時走過的匆匆歲月,一句歌詞已是全部。 時光追溯到20年幾前。 “爸,咱們今天去哪?還是你說了算??!” “那你就跟著我走就好了,我也不能準確的說出那個地方是哪里或者是叫什么名字?!?/br> “好的?!?/br> 定時復查,定時治療,按時吃藥,父親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好,現(xiàn)在也幾乎可以和趙找進行了正常的交流,這不,剛剛掛斷了和弟弟來自北京歸屬地的通話記錄。 弟弟在電話里說他有些想家了,想爸,想姐,想happy,想家里的大房子,也想爸做的紅燒rou了。 (happy是趙找從鄰居那里抱來的小貓,趙找每天都會摟著happy睡覺,特別乖巧而且還惹人喜愛。) 父親雖然在電話里也表達了對弟弟的想念,但同時也是希望弟弟在北京能夠認真的工作,別總是老想著說要回家看看,父親還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不應該一天到晚窩在家里,那樣不好。 看著父親的身體也在一天天的變好,弟弟也舒心了很多,他后來給jiejie講,就在父親生病的那一段期間里,他每天都過的很頹廢,除了每天的上班之外,下班之后要么不是和朋友在酒吧里喝的爛醉如泥,要不就是自己把自己鎖在屋子里喝悶酒,不去打掃,也不去收拾,弟弟還打趣道,那段時間的蟑螂可能真的是過的最幸福的日子了。 弟弟書每天僅僅靠著jiejie提供給他父親的一點點的線索堅持著,他說,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看病真的需要大量的錢,他一定會辭去遠在北京的工作。 因為那種對最親密家人的擔心,對家人的掛念擔心,當你無法寄托在某種事物上邊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很痛苦,因為在別人的口中,你真的永遠都無法看的到父親真正的狀態(tài)究竟是怎樣的。 父親的痛苦,父親的無助,父親的害怕,他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甚至就連端給父親一杯熱水,打給父親一盆洗腳水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不在父親的身邊。 弟弟說他討厭現(xiàn)實,討厭北京戶口,討厭一平米幾萬塊的房價,討厭一睜眼就要去擠公交擠地鐵的生活,他還說他再也不要去醫(yī)院了,再也不要去了。 趙找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他,因為她不在北京,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她也無法理解為什么明明就是9點鐘上班,可是5點鐘起床卻還要冒著遲到的風險就是為了在偏遠地區(qū)的租到的房子能夠便宜200塊錢而已。 趙找在電話里告訴弟弟,誰的生活里也從來都沒有“容易”二字,弟弟如此,她如此,父親亦是如此。 父親cao勞一生,不就是為了咱倆能夠早日走出這個小地方,北京是好多人夢想的天堂,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不僅僅是屬于你自己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你現(xiàn)在擁有的生活不僅僅是屬于你自己的”,可以說對于后來的弟弟來說,受益匪淺。 起碼弟弟在那次以后,再也沒有嚷嚷過他要辭職,要回家,或者是要離開北京的話。 雖然弟弟和趙找屬于同父異母的姐弟關系,但是趙找在弟弟的眼中,他從來都沒有把jiejie不當作是親jiejie一樣對待,在他眼里,jiejie是親jiejie,和父親一樣,而趙找也一樣。 果然,父親還是帶著趙找來到了趙找母親的老家里,這是父親第一次帶趙找來到這里,包括之前也是趙找背著父親偷偷來的這里,其實,那次的事情父親一直都知道,只是從來都沒有說過而已。 第一次來這里還是在趙找大學畢業(yè)里的那一年,當時的趙找還天真的以為只要是畢了業(yè),她就能夠見到了她日思夜想20幾年的mama,可十沒想到最后換來的卻是一方墳墓。 如今隔了將近有十年的時間,從之前的寥寥幾戶人家,如今也搬的般,走的走,確實是荒廢了不少。 如果不是母親家里的那所老房子還在,趙找還是真的無法相信這就是養(yǎng)育了她生母20幾年,最后埋葬生母后半生的地方。 那是父親生病漸好之后的第一次長談。 父親點了一支煙,然后帶著趙找跪在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后,拿出了來的時候帶來的水果,面包,餃子。 “找兒,你去四處看看吧,20多年了,這也是第一次,估計也是最后一次了,就讓我先跟你媽單獨聊一會兒聊吧。” “行,那我等會過來找你,你別到其他地方去了。” 雖然父親看起來現(xiàn)在也和平常人沒有了什么太過大的區(qū)別,但是當趙找想起來之前父親每一次“走失”畫面的時候,趙找就實在是不忍心把父親一個人放在那里,她害怕同樣的事情再一次的發(fā)生。 趙找走了差不多100多米左右的距離吧,她還是覺得遠遠的看著父親比較靠譜一點。 矮矮的一方墳墓之下,父親席地而坐,雜草遮擋住了父親的身軀,只好露出來幾根在風中凌亂的頭發(fā),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父親頭上的白發(fā)好像漸漸的多了起來。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淌著,趙找不知道坐在母親墳頭的父親,嘴里究竟在說著些什么話,或是娓娓道來的一生,或是千千萬句的懺悔之音,或是報喜不報憂的前世今生,趙找說她實在是想象不到。 父母的一生,她來不及參與,因為從她一生下來的時候,她就被標榜上了單親家庭孩子的稱號,她也不知道父母之間到底存不存在感情或是愛情的這一說法。 如果沒有,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有,那就是后來起情感破裂,小三介入,三觀不合。 趙找告訴顧辰,其實她最后悔的事情說起來沒有幾件,包括她的出嫁,也只能用遺憾來講,而關于父母的故事,當她40歲的時候,她依然也無法準確的表述出來,這才是她最遺憾的事情。 一開始,總以為以后的日子會很多很長,長到可以用一生去慢慢的了解,只是沒有想到,一生即一瞬,眨眼一瞬間,生死一瞬間,她再也無法讀懂17歲,20歲,27歲,37歲時候的母親腦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或者在那個時候的母親在做著些什么。 是肆無忌憚的瘋玩嗎?是耕田犁地的滿頭大汗嗎?是初為人婦的欣喜嗎?是離婚后的飽受非議嗎?還是與癌癥相抗的痛苦嗎? 她不知道,是的,至此,她再也無從知道。 感受著來自母親家鄉(xiāng)的風,趙找覺得那風是甜美的,是清澈的,就在那一刻,趙找似乎可以看的到40多年前的母親是如何從呱呱墜地再到初為人母的歡愉,最后又是用一種怎樣的方式來結束了她的一生。 她是多么的渴望在今生能夠再見到母親一次,哪怕只是從南到北的一眼,足矣。 “找兒,你過來吧!” 看著遠處的父親在沖著趙找招手,趙找就趕緊跑過來了父親的身邊。 “爸,你沒事吧?你身體剛恢復沒多久,怎么抽了這么多!” 雖然父親沒有趙找想象的那樣或是淚流滿面,或是悔意萬千,但在父親面前擰著滿地的煙頭,趙找說她好像能夠感受的到來自父親心中的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不然,父親也不可能在他大病初愈之期前來看望母親。 “我沒事,老毛病,煙癮犯了而已?!?/br> 那天的風很好,父親也說不著急回家,什么時候走也都不耽誤事兒。 趙找索性就和父親一樣席地而坐。 太陽把母親周遭的土地曬得guntang,趙找沒有覺得燙屁股,她反而覺得這種溫度好像剛剛好。 在那一瞬間,趙找和父親好像都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母親還在,家還在。 為了慶祝母親的懷孕,父親特意從三里外的小賣鋪買來了一條活水魚,后來,母親還說她想吃骨頭了,豬骨頭,羊骨頭,雞骨頭都行。 再后來,父親開了一家骨頭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