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婳聽到這個題目，心里卻開始暗暗叫苦。

    孟云婳善理解，不善死記硬背。要是考《論語》她能說得頭頭是道?！对娊?jīng)》艱澀，文章又長，她一向背得艱難。

    若是考校其他題目，考不出便考不出吧。反正她女子之身，暫時裝作男子，成年后云影這個身份必得想個辦法消失，自己得以云婳身份生活下去，做不了官的，所以也無所謂在皇帝面前表現(xiàn)如何。但是皇帝偏偏考了這首詩。此情此境，云婳若是背不出，會讓永樂帝覺得不吉，掃了興不說，說不定還會影響孟家。

    孟云婳努力地背誦：

    “《小雅?出車》

    我出我車，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

    我出我車，于彼郊矣。設(shè)此旐矣，建彼旄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憂心悄悄，仆夫況瘁。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途。王事多難，不遑啟居。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畏此簡書。。。。。。畏此簡書。。。。。。畏此簡書。。。。。?！?/br>
    孟云婳磕磕絆絆地背到這里，終于卡牢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下一句是什么，腦門子急出細(xì)密的汗來。聽到她卡殼，尚書房里的氣氛又開始凝滯起來。

    正急的時候，孟云婳眼角看見有手在晃動，偷眼一瞄，卻是齊青嵐在桌子底下?lián)]手示意。齊青嵐指了指桌上一張寫了字的紙，紙上墨跡未干，寫的是一個“喓”字。

    孟云婳記憶豁然開朗，繼續(xù)背道：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zhí)訊獲丑，薄言還歸。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背完整首詩，孟云婳心神一松，向齊青嵐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永樂帝龍顏大悅，夸贊道：“孟大將軍縱橫沙場功勛卓著，孟夫人出身書香門第才貌雙全。今孟小公子將門出身，難得書又念得好，真是文武雙全！望你繼續(xù)努力，日后成為我昊國棟梁之材?！闭f完吩咐內(nèi)監(jiān)賞賜了云婳一柄玉如意。云婳趕緊跪謝天恩。

    永樂帝離去后，太傅勉勵了眾人一番，就散了課放假了。

    眾人走后，孟云婳和齊青嵐留了下來。

    “青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讓我逃過一劫！”孟云婳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不過，真沒想到你這么厲害，《詩經(jīng)》也背得那么熟，你不是在學(xué)開蒙的那些書么，什么時候?qū)W的《詩經(jīng)》啊。”

    齊青嵐溫柔地笑笑，如今無他人在場的時候，他在孟云婳面前不再故意偽飾自己。不偽裝的時候，齊青嵐顯得落落大方，友善溫和，有著超出這個年齡孩童的成熟。

    齊青嵐說：“開蒙的書其實我剛開始讀書的時候，半年就學(xué)全了。如今我跟著皇兄他們一起聽課?！?/br>
    云婳驚道：“你跟太子他們聽一樣的課啊，那不是比我和陳平學(xué)得還快啦！”

    尚書房上課的幾個孩子，年齡有大有小，太傅其實是分成三批教的。齊弘煊、婁敏之、曹無忌年紀(jì)較大，學(xué)的內(nèi)容難一些，姜敬宗年紀(jì)雖然小一些，但是天資聰穎，因此也跟著他們一起學(xué)。陳平和孟云婳小一些，學(xué)的是打基礎(chǔ)的《四書五經(jīng)》。至于齊青嵐，因為年紀(jì)最小又比較呆笨，因此還在學(xué)開蒙的內(nèi)容。

    平時太傅在前頭向齊弘煊他們講解一些精深的內(nèi)容，再下來和陳平和孟云婳講《四書五經(jīng)》，最后再跟齊青嵐講開蒙內(nèi)容。沒輪到講解或者已經(jīng)聽過講解的學(xué)子就讓他們背誦所學(xué)內(nèi)容，或是抄書習(xí)字。

    云婳疑惑道：“就算你在聽太傅給他們講課，我也沒看見你帶了他們在學(xué)的書，也沒看你背誦啊，如何記得住？”

    青嵐答道：“每天回萊蕪宮我自己的書房后，我就背誦抄寫白天聽過的內(nèi)容。每每學(xué)到夜深，才能勉強跟上你們和皇兄他們的進度?！?/br>
    “哇，你這么用功啊！”云婳訝然：“你都聽得懂么？那我和陳平在學(xué)的《四書五經(jīng)》你也都會啦？”

    青嵐聽了笑說：“哪有那么厲害，除了太傅，又無人教我。我母親并非出自名門，自己學(xué)了點認(rèn)字，看看醫(yī)書已是勉強，哪里能夠教我。無非是太傅教你們多少，我也旁聽了多少罷了。是以《四書五經(jīng)》的部分，我與你們學(xué)的是一樣的?！端臅褰?jīng)》部分理解得尚算可以，皇兄他們的內(nèi)容其實我還有很多不解之處，只是無人可詢?！?/br>
    “已經(jīng)很厲害啦！”云婳欽佩地說：“知道你聰明，但是不知道你這么聰明！只是既然你學(xué)識不錯，為何要裝到這個程度？雖說風(fēng)頭蓋過太子會讓太子不悅，但也無需做到這個地步啊。須知昊國只有兩位皇子，太子頑劣，若是你顯得聰明有才華些，陛下定然看重，你們母子也不會這么受人歧視，在宮里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何苦守拙至此？”

    青嵐猶豫半天，方才壓低聲音說道：“你可知淑妃所生的三皇弟如何夭折的，可知賢妃、囍嬪、儷嬪、萬貴人等人是怎么落胎的？一個兩個尚且可說是意外，那么多人，豈非可疑?！?/br>
    云婳大驚：“這話卻是什么意思？聽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暗害？怎么會有這么殘忍的人，對嬰兒下手。何況又是皇家血脈，干系重大，誰人這么大膽，這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

    青嵐沉默不語。

    云婳轉(zhuǎn)念一想，驚道：“不會吧，你說的是。。。。。?！眳s也沒敢繼續(xù)說下去。

    云婳低聲問：“這么大的事，難道都沒其他人發(fā)現(xiàn)，沒人管沒人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