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復述，但是在塞壬心里四舍五入就跟蘇棠親自夸自己一樣。

    “棠棠才好看?！比烧J真地看著蘇棠，然后現(xiàn)學現(xiàn)賣，笨拙地模仿著剛才的異國語言夸獎蘇棠，“老婆子，你看那娃子長得真俊，這是明星吧？”

    明明是老氣橫秋的話語，但是由海妖清冽優(yōu)美的嗓音說出，卻格外動聽。

    而且他模仿得字正腔圓，還挺到位。

    完全將那一句話誤會成夸獎的塞壬期待地觀察蘇棠的反應。

    蘇棠：“……”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碼這代表塞壬學習模仿能力不錯，日后教起來應該不難。

    秉承著鼓勵教育的原則，蘇棠厚著臉皮一本正經(jīng)地夸獎，“學得很好。不過……我們碰到其他人類，你盡量不要開口說話知道嗎？”

    她怕他一開口就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虎狼之詞。

    “棠棠？”蘇棠正努力教育大污魚時，一道干凈清朗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蘇棠循聲看去，一道朝氣蓬勃的身影正朝自己跑過來，是陸奕。

    她身邊的塞壬幾乎是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深藍的眸底滑過一縷暗流。在某些方面，雄性，都有著極其敏感的直覺。

    “陸奕？”蘇棠注意到陸奕的臉色已經(jīng)比昨天好些了。那顆她送的光明水晶被他用一根紅線穿過掛在脖子上，隨著他的跑動輕輕晃動。

    “太好了，我沒有認錯。要是認錯人了就尷尬了?！标戅乳_心地笑道，現(xiàn)在的蘇棠全副武裝，幾乎看不清她面容，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幅模樣特立獨行，他反而認出了她的身份。

    陸奕剛想將特意買來的早點遞過去，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視線，讓他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就像是那個糾纏他的鬼魂又回來了一樣。

    一直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蘇棠身上，下意識忽略了其他的青年才猛然發(fā)現(xiàn)，少女身邊還有一個模樣出眾的青年。雖然穿著一身奇怪的服裝，但是一點都無損他的俊美。

    甚至，俊美地不像個人類。

    陸奕，“這位是……？”

    對方蔚藍色的眼睛不像是華人，五官立體得像個混血兒，但是那雙眼睛卻給陸奕一種被冷血動物盯上的錯覺。

    蘇棠也不知道怎么解釋藍修的身份，含糊道，“他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可以叫他藍修?！?/br>
    陸奕此時的心情：w(Д)w

    所……所以這是個男鬼嗎？可為什么是一只藍眼睛的洋鬼？

    不知道為什么，知道對方僅僅只是一只鬼陸奕心底反倒松了一口氣，他將手中拎著早點的塑料袋換到一只手，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陸奕。”

    藍修盯著眼前人類雄性伸出的手，突然覺得爪子有點癢。

    他淺淺地笑了起來，唇角微微挑起，眼中一閃而逝掩不住的陰冷。

    這是海妖心中涌起惡念時慣有的表現(xiàn)。

    “藍修?！碧K棠立馬抓住他蠢蠢欲動的手，果不其然摸到他指尖悄悄探出頭的鋒利。

    塞壬的利爪平時不會顯現(xiàn)，只會在捕食或者攻擊時長出來，尖銳鋒銳，劈金斷石。

    “棠棠！”塞壬嚇得趕緊把利爪縮回去，不由分說地執(zhí)起她的手，反復確認掌中纖秾合度的柔荑有沒有傷痕。

    確認自己的利爪沒有劃傷她后才松了一口氣，然后像是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大狗狗般望著蘇棠。

    然而蘇棠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不管是打碎家具還是其他蘇棠都可以容忍，但是不能隨意傷人這一條規(guī)矩卻是蘇棠給他定下的不能跨過的底線。

    澤拉爾大陸更奉行叢林法則，像藍修這樣的魔幻生物根本沒有人類的道德觀。因此更要教會他們最基本的處世道德。

    知道蘇棠是真的生氣了，塞壬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緊抿著唇，臉色有些蒼白，小心地拽著蘇棠的手，看上去有點可憐，“棠棠，我……我錯了，請你不要生氣?！?/br>
    陸奕完全不清楚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的手差點可能就廢了。不過這不妨礙他察覺到周圍古怪的氣氛。

    甚至腦子里不禁浮現(xiàn)起大少爺和丫鬟等一系列地位反差的電視劇，只不過角色的性別卻是反轉(zhuǎn)的。

    藍修對蘇棠的態(tài)度讓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陸奕不知道，在神權(quán)世界，眷屬和屬神之間的從屬關(guān)系比主人和奴隸之間更加絕對。

    不管是守序、中立還是混亂陣營，都要求眷屬對信仰的主神絕對忠誠、絕對服從。

    塞壬一族身為愛欲之神的眷屬，要是換成其他的塞壬看到蘇棠生氣，只會更加惶恐不安。

    像藍修這樣敢動不動撲倒主神，逾矩起來毫無心理障礙的，已經(jīng)是個異類了。

    蘇棠想起身邊還有一個陸奕，“抱歉，我的朋友聽不懂中文?！?/br>
    她沒打算將藍修剛才其實是動手未遂的事說出來，誰知道這里的異能者會不會對他評個‘對人類有威脅’的危險等級再關(guān)押起來。

    雖然表面上訓著藍修，其實蘇棠心底卻是把這只塞壬納入自己人范圍內(nèi)，默默地實行保護。

    她約束他，一方面是她從小受的教育和認知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他被這個世界的人視為威脅最后遭受殺身之禍。

    “沒關(guān)系。”雖然第六感告訴陸奕事情根本沒這么簡單，但他還是毫無芥蒂地當做沒事發(fā)生。這是成年人之間的默契。

    他笑著提起手中冒著熱氣的包子和豆?jié){，“我路上買早點買多了，一個人吃不完浪費，一起吃吧?！?/br>
    蘇棠沉默地看著‘買多了’的兩杯豆?jié){……

    “咳。”陸奕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窘迫道，“你昨天救了我兩次，我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正好我有事要來找你，猜你可能沒吃早餐，順路就多呆了一份?！?/br>
    對方殷切的眼神讓人不好意思拒絕。蘇棠點了點頭收下，“謝謝?！彼盏煤翢o心理負擔，一枚光明神加持過的光明水晶，哪怕?lián)Q一頓國宴也綽綽有余。

    家里多了只塞壬要養(yǎng)，還要維修被大魚弄壞的家具，在澤拉爾大陸從未感覺到窮困的愛神現(xiàn)在恨不得將一分錢掰成兩瓣花。

    陸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蘇棠收下他早點那一刻身上如芒在背的目光更加強烈了。

    蘇棠將灌湯包分給身邊的藍修，然后看了看地點，這里不是個聊天的好地方，許多人的視線都有意無意地打量向他們，“我們換個地方聊？”

    “去我車上聊吧。你今天出門是要辦什么事嗎？我送你們?nèi)??！标戅瓤戳艘谎鬯赃叺娜伞?/br>
    一雙冰冷的豎瞳正冷酷地盯著他。

    可是等他再定眼看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

    ***

    “你說有事找我？你身上的惡靈找到解決方法了嗎？”坐進車里，蘇棠好奇陸奕為什么找她。

    在她看來，陸奕現(xiàn)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解決那只惡靈，光明水晶也不能永保他平安。

    “我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陸奕苦笑道，“回去后，我將這事跟我祖爺爺說了。

    他好像是知道隱情的，知道你給我的水晶有用后，我祖爺爺想見你一面，還想問你手上還有沒有這種水晶，他想要收購，多少價也無所謂?！?/br>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蘇棠的表情，見她眉頭微蹙，連忙道，“你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

    抱歉，是我唐突了，不該牽扯到你?！?/br>
    其實他心底也是不愿意蘇棠去的，她身份特殊，聽說這次祖爺爺還請了天師，他怕天師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

    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為什么會來，也許只是想找個理由再多見她幾面。

    第12章

    盛夏的車內(nèi)，哪怕是開著空調(diào)也十分地悶，沉默蔓延時便更覺得沉悶了。

    陸奕屏著呼吸，雙手捏在方向盤上，小心地道，“其實我也覺得你不要去比較好，我祖爺爺他請了天師可能對你……”

    陸奕的聲音還沒落下——

    “可以?！鼻遒穆曇粝袷窃诖笙奶焯蔬^甘冽的泉水，一下子沖散了車內(nèi)的悶熱。

    “誒？”已經(jīng)做好被拒絕的準備，陸奕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過頭，“你答應了？”

    “嗯。但我不保證一定能解決?！碧K棠微笑道。

    陸奕小聲道，“這次我爺爺還請了港區(qū)的天師，你確定要去嗎？”

    蘇棠其實對這個世界的異能者還挺好奇的，可陸奕的表情又讓她覺得有些奇怪，“我不能見天師嗎……？”

    陸奕瞬間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話。

    蘇棠覺得陸奕從一開始就帶給她的違和感更加強烈了，墨黑的瞳孔看向陸奕，疑惑道，“嗯？”

    陸奕被這一聲激得搭在方向盤的手一緊，一轉(zhuǎn)頭就正對上蘇棠的視線，他像是呆了一般怔怔地盯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瞬間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星辰宇宙。

    再沒有比這更純粹美麗的黑色。

    他絞盡腦汁搜刮肚子里所有的詞匯，卻發(fā)現(xiàn)無論再華麗的詞語，也無法描繪出他此時的感受。

    “嗤?！币宦暲淅涞睦溧吐?，被冷血獸類盯上的危險讓陸奕瞬間清醒過來，出聲的正是藍修。

    自從蘇棠生氣后，藍修鮮有的安靜了下來，可是發(fā)現(xiàn)這個人類雄性盯著他的棠棠看時，那股微妙的不爽還是讓他沒忍住。

    “不……不是不能。我是擔心天師對你不利。畢竟你也是鬼魂，我怕他會傷害你?！被剡^來神來的陽光小奶狗連忙撇過頭錯開蘇棠的臉，心態(tài)已經(jīng)尷尬到爆炸了——

    竟然盯著人家女孩子的臉發(fā)起了花癡，陸奕你這十幾年白長了！

    其實除開在墳山的第一次見面，陸奕一直不敢直視蘇棠。每一次，他都會特意地錯開視線，就是怕會出糗。

    早在無名墳山他便發(fā)現(xiàn)，這個少女有一種如同災難一般的魅力。從聲到色，甚至是頭發(fā)絲，無一不完美到極致。

    被她的雙眸瞳孔注視時，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軟下心來甘愿奉獻上一切忠誠。他怕自己也會失了智?？扇祟愖非竺赖谋灸軈s引導著他像是飛蛾撲火的蝶一樣，哪怕理智知道危險，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完全不知道陸奕小青年此時復雜的，蘇棠此時的心情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

    她什么時候成了鬼魂了？

    從見面到現(xiàn)在，一直如影隨形讓蘇棠隱約察覺到的不和諧感終于揭開了面紗！所有畫面聯(lián)系成線索。

    蘇棠心頭像是哽了一口血，她以為他知道她從異界過來的身份，他卻把她當成了墳山里冤死的鬼……

    難怪……當時在花鳥市場時，他要匆匆跑出去拿傘！

    難怪他覺得她不能曬陽光！

    一下子通通都解釋得通了！明明掌握著錯誤的信息，兩人卻陰差陽錯地順利交流了起來。

    蘇棠突然感覺心累，解釋道，“我不是鬼?！?/br>
    “咦？”陸奕撐大了一雙杏眸。

    蘇棠開始艱難地為自己之前各種反常的行為找理由，“我是人，只是……可能有一點奇怪的能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