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節(jié)
伽嬰皺了皺眉:“這只是你的猜測,修犬,我不可能將族人的性命壓在你的猜測上。” “但倘若只有一個盟友,修真聯(lián)盟和始元領(lǐng)導(dǎo)下的魔域,陛下你選誰?”青年苦笑,“喬姑娘曾經(jīng)救過我的命,也曾經(jīng)幫過陛下。梅康平和魔域煉化妖丹,他們手上曾經(jīng)沾著族人的血?!?/br> 青年輕聲說,“我不想看著她死,陛下你知道,她活不下去的。” 這開往魔域的一千人,十有八九都活不下去,會交代在那兒。 伽嬰沉默了一瞬,眼前浮現(xiàn)出少女躺在血泊中,目眥欲裂的表情。 “她能做到?!彼麆恿藙邮种?,沉聲說。 這算是對一個晚輩最毫不吝嗇的褒獎。 …… 晚兒妹子能做得到。 甘南眼露迷茫,定定地想。 喬晚比他強(qiáng)大許多,就算……就算沒有他的幫助,她也一定能做得到的吧…… …… 喬晚在奔跑,北域的天幕上倒映出一言不發(fā),頂風(fēng)狂奔的少女??! 她跑得汗流浹背,肺好像從里到外撐爆了一樣,呻吟,每一次喘息,喉口好像都漫上了一股腥甜。 隨手抓了個魔兵,掐住對方脖子,厲聲問:“祭壇在哪兒?!” 身后魔兵在追,無數(shù)隱藏在暗處的師兄師姐紛紛跳了出來,提劍一當(dāng),抽空對她吼了聲。 “師妹快走!這兒有我們斷后!!” 喬晚心存感激,但只能拔步就跑,身后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不少師兄師姐都死在了這爆炸中,她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喬晚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越來越重。 她的肩膀上,肩負(fù)的不單單有孟前輩的命,還有無數(shù)無名的英雄們的命。 溫?zé)岬臏I水霎時間奪眶而出。 她一點(diǎn)兒都不堅強(qiáng),喬晚咬緊了牙,淚水和著汗水一起濡濕了眼睫。 要是有人能幫幫他們就好了,一個比他們強(qiáng)大的人,前輩……伽嬰……誰都行。 可是她不能。 她必須咬緊牙關(guān),打落牙齒活血吞,一步一步繼續(xù)跑。 不管那些輕視,不去多想那些軟弱的心緒,她必須握緊劍,淌過火,踏著血,一無往前。 喬晚終于跑到了祭壇。 一眼就看到了祭壇下面倒下的無數(shù)敢死隊隊友的尸體??!在祭壇附近,她看到了梅康平,看到了蘇瑞,看到了裴春爭。 他們快她一步,卻沒能攔住法陣運(yùn)轉(zhuǎn),祭祀已經(jīng)開始了。 畫下的法陣亮起耀眼的白芒,陣眼中心平地刮起一陣颶風(fēng),颶風(fēng)幾乎快將陣眼中的那道青色的人影硬生生絞碎。 喬晚腳步一頓,肝膽欲裂,提起劍就沖了上去??! 她想運(yùn)使誅邪劍法,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只能將丟你雷某,化骨為刃,拔骨為盾,“迅雷”,“無相訣”,劍一,劍二,劍三,光照無間…… 無數(shù)龐雜繁復(fù),包含了儒家,道家,佛家的功法在這一刻盡數(shù)丟了出去!! 光華燦燦,儒家浩然正氣,伴隨著威嚴(yán)佛光,清靜的道家功法,這些三教正宗功法,匯聚成光柱一并沖向高空!宛如白虹貫日,直入云霄,狂暴的氣勁,震動四周魔兵往后退了半步。 這么不要命的姿態(tài),裴春爭腳步一動,剛想沖出去,卻冷不防被蘇瑞攔下??! 梅康平震了震,定下心神,一抬手。 扇中的生魂,爭相恐后地從扇面中涌出,道道黑影直入喬晚身軀! 前胸,后背,肩膀,膝蓋……立時間,刺穿了喬晚四肢百骸,噴涌出一道一道紅色的噴泉。 就在其中一道生魂直撲喬晚面門之際,裴春爭面色遽變,眼神充血地低吼了一聲:“舅舅!!放開我?。 ?/br> 恰在這時,另一道巍巍赫赫的劍氣先后架住了梅康平的攻勢。 李判手中的不宥刑與不赦死已經(jīng)同時出鞘。 兩把劍,一黑一白兩道不同的劍氣,宛如天公降下的審判,逼得梅康平攻勢一緩,身后已經(jīng)向后被謝行止等人給架住。 “別動?!毙F重劍擱在脖子上,拉出一條血線,謝行止沉聲。 與此同時,幾百道靈絲宛如蛛絲一般拉開錯綜復(fù)雜的線,攔住了梅康平的動作,每一道靈絲都反射著凜凜的寒光,仿若能削金斷玉。 楚桐徵和那位瞳術(shù)師兄迎面撲上去。 戰(zhàn)技、法術(shù)、幻術(shù)、神識各顯神通,先后圍住了梅康平和蘇瑞兩人。 雖然被眾人齊齊包圍,命懸一線,但梅康平卻沒露出任何俱意,他眼神略有復(fù)雜地看向了法陣中央,沒有動。 或者說,不想動。 腳步很重,喬晚大口喘著粗氣,感覺直起身子來都有些費(fèi)盡,剛剛對付岑清猷時遺留的傷口又迅速裂開,喬晚眼前一片發(fā)黑,知道自己沒有力氣了。她只能不斷向前。 一只長劍插入左肩,一只長劍插入右肩。 長戟洞穿背心,長刀洞穿膝蓋。 喬晚大喝一聲,周身靈氣伴隨魔氣鼓蕩,身上的利刃紛紛被“彈”了出去?。?/br> 只有鍛體的修士才能這么任性,抹了把臉上的血,繼續(xù)向前,然后義無反顧地跳進(jìn)了那陣眼中。 一跳入陣眼,喬晚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雙溫暖卻粗糙的手給接住了。 明明四周強(qiáng)敵環(huán)伺,但那一瞬間,她好像沉入了溫暖的深海,落入了群星的環(huán)抱,眼前倒映出溫暖的流水,游動的魚,漫天的星光。 她好像擁抱了全世界。 有人抹去了她眼角的血和淚,苦笑了一聲,“阿晚,你怎么來了?你不該來的?!?/br> 喬晚睜著淚眼模糊的眼,看著面前這道青色的身影,潸然淚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孟……孟前輩,我來接你了?!?/br> 聞斯行諸劃開一道迅猛的氣勁,她著急地拉住這雙溫暖的手,像是獲贈了無與倫比的勇氣。 孟廣澤不著急,伸著袖子,耐心地幫她擦干凈了臉上的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蹭得干干凈凈,還原出那張清秀的臉。 就像當(dāng)初他幫她打扮一樣,又細(xì)細(xì)理了理她快掉下去的蝴蝶玉扣。 還是那個漂亮的眉目如畫的小姑娘。 “阿晚,乖,出去吧,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這是爹爹與清猷的約定?!?/br> 喬晚張了張嘴,心里迅速滑過一抹不詳?shù)念A(yù)感。 來不及了?? 一抬眼,陣眼中心的那道青芒越來越弱,漸漸被法陣的光芒吞噬了。 喬晚一頓,頓時什么都明白了過來,悲聲慟呼了一聲:“孟前輩!!” 那一幕一幕的回憶與過往在眼前迅速交織。 她想起來了,她什么都想起來了。 她不要讓前輩死。 這封印,只需要她和孟廣澤其中之一,如果來不及了她寧愿用她的命來換他的命!! 她不想,不想再失去這溫暖了。 喬晚死死地咬緊了牙,眼里射出兩道堅決而又冰冷的光!手中聞斯行諸毅然決然地劃開了面前的颶風(fēng),沖了進(jìn)去!貫徹心里的只有一個信念,她要把孟前輩推出去??! 目睹天穹上的這一幕,岑子塵幾乎斷喝了一聲:“不可??!” 陣眼中的颶風(fēng)越刮越烈,宛如密集的刀片。 喬晚單薄的身軀一踏入風(fēng)眼,就被風(fēng)吹得宛如一片薄薄的紙,霎時間,四肢百骸被割出無數(shù)個口子。 孟廣澤心疼極了,這位無堅不摧的魔域戰(zhàn)神,眼圈立時就見了紅。 “阿晚,回去,聽話?!?/br> “阿晚,是爹爹對不起你。” 愧疚,心疼,幾乎剎那間就將孟廣澤吞噬,男人眼眶酸澀,閉上了眼,這位魔域戰(zhàn)神終于彎下了膝蓋,“阿晚,聽話,做喬晚,別做爹爹的女兒了。” “聽話,算爹爹,求你了?!?/br> 喬晚不聽,她拼命往這道颶風(fēng)里擠,氣喘吁吁地想。 往前,再往前,就能把孟廣澤推出去了,她可以自己頂上。 從喬晚身上飚出去的血,已經(jīng)漫成了一片血霧。 颶風(fēng)撕裂了她的皮膚,鮮血汩汩地涌了出來。 她身上的皮膚,血rou,被風(fēng)吹得寸寸崩解,向后往臉上拍,抖如篩糠的手臂,只能看出鮮紅的肌rou組織和肌rou組織下的寸寸白骨。 喬晚眼神堅定,毫無退縮之意。 被這姑娘堅韌頑強(qiáng)不屈的意志所震撼,蘇瑞手微微一頓,沒想到再重逢會親眼目睹這么慘烈的一幕,裴春爭毓秀俊美的臉蛋扭曲,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寬大的袍袖翻滾成一片濃厚的烏云。 …… “讓我去。”妙法尊者神情僵硬,死死地攥緊了指節(jié),疾言厲喝! 馬懷真攥緊了掌心。 父女訣別。 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這位鐵血煞神,冷酷的面容再也繃不住了,終于紅了眼眶。 他目眥欲裂地看著面前這一幕,忍不住捫心自問。 他是不是做錯了,將這重?fù)?dān),將這一切壓在喬晚身上,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這個時候,再阻攔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馬懷真抬起手。 接收了馬懷真的命令,周衍閉上了眼,心臟深處好像有萬千根針在扎一樣,細(xì)細(xì)密密,疼得他皺緊了眉,幾乎無法呼吸。 他用力攥緊劍柄,發(fā)出了一道劍氣,這一千六百多個劍修無一不攥緊了劍柄,劍氣先后切開了天際那道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