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jié)
那弟子收回手,面帶猶豫:“穆師姐,神識似乎受了不小的損傷?!?/br> 話音剛落,周衍臉色頓變,蹙眉不語。 之前在泥巖秘境里撞到了腦袋,受了重創(chuàng)還沒好徹底,這回神識又收到了重創(chuàng)? 馬懷真:“除了這個呢?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有?” “其他弟子都已經(jīng)檢查過了,只是神識受了點兒震蕩,并沒有受損的跡象,更何況……” “更何況,”馬懷真打斷道,“這蜃龍只是吐出了點兒霧氣,將人拉進了幻境里,并沒有傷人之意是嗎?” 醫(yī)修弟子喃喃點頭。 蕭綏收回替穆笑笑擦汗的手,臉色有點兒差,“那這意思是這事兒只針對穆jiejie一個人了?” “除了這個呢?”少年英俊的眉眼驟然一厲,看向那醫(yī)修弟子,“除了這蜃龍,還有什么疑點沒有?” “據(jù)說。”來稟報的醫(yī)修弟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上方玉清真人的臉色,“據(jù)說,眾人陷入幻境之后,是喬師姐將大家叫醒的?!?/br> 如果中間有什么差錯,應該也是喬晚那兒除了什么差錯。 畢竟喬晚和穆笑笑不合,整個昆山人盡皆知,之前就干出過泥巖秘境里意圖戕害同門的事,要是在這過程中弄出了點兒小手段也算人之常情。 不過這話在馬堂主森森冷冷的目光之下,沒敢開口。 帳篷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玉清真人那清冷的嗓音響起。 “去把喬晚叫進來?!?/br> 喬晚啊,喬晚。 馬懷真換了個姿勢心里也略有點兒復雜。 這都公堂會審幾回了,他怎么就沒看見過這么能拉仇恨的呢。 * 守在帳篷外的一眾昆山弟子,這個時候還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隱約能察覺出透過那帳篷傳來的低氣壓。 “穆師姐到底怎么樣了?” “好端端地怎么會就暈倒了呢?我們也沒見著有事兒啊?!?/br> 簾子打起,從帳篷里走出個暗部弟子,目光在喬晚身上一掃,冷冷道:“喬晚,堂主叫你。” 一回生,二回熟,熟門熟路地進了帳篷,找個地方挺直腰背站好了,喬晚認命地開始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眼神示意。 “解釋吧。”馬懷真瞥了眼軟榻上還躺著昏睡不醒的穆笑笑,淡淡道。 “弟子一進來,堂主就要弟子解釋,”喬晚彬彬有禮的回答,“弟子不知道解釋什么。” 蕭綏冷笑:“解釋你師姐現(xiàn)在這狀態(tài),是不是和你有關(guān)?!?/br> 喬晚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面前這眼含譏諷,明顯勝券在握的青年。 蕭綏…… 鬧出這事兒之后,流程還是得走一遍的,喬晚思索了一會兒,整理好了語言:“弟子和其他人……” “慢著?!笆捊椑渎暎骸按蠹叶际墙Y(jié)伴而行,為何你要孤身一人?其他人呢,沒和你一起嗎?這你要怎么解釋?!?/br> 喬晚眉心一跳。 總不能說她是因為暗戀昆山上那位大佛,而少女心紛亂,獨自一人走走散散心吧。 “出發(fā)之前,董師兄沒說過,必須要結(jié)伴而行,在山下的時候?!眴掏砻娌桓纳?,“我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獨行?!?/br> 聽到這話,周衍微微一頓,不過還是沒說什么。 馬懷真:“繼續(xù)?!?/br> “我走了一段路之后,察覺到玉簡上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緊接著就在不遠處看見了蕭師兄,看樣子像是中了幻術(shù)?!?/br> “蕭博揚呢。”馬懷真扭頭囑咐身邊人,“把他帶進來。” 沒隔一會兒,蕭博揚就被帶進來了,就是神情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晦澀,眼眶紅通通的,rou眼可見的萎靡不振,一瞥見站在帳篷里,明顯在被審問的喬晚,蕭博揚顯而易見的一震,臉上瞬間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無法言表的復雜的無語之色來。 那表情似乎在說:怎么老是你?。?/br> 就連在幻境里見到了老人參精的羞愧和悲傷都被沖淡了幾分。 其實這事兒主要是走個流程,蕭博揚的回答和喬晚的回答沒什么出入,接下來陸陸續(xù)續(xù)喊進來的幾個昆山弟子的回答,也都沒什么問題。 瞥了眼蕭博揚的神色,立刻就看出了這崽子在幻境里面似乎重溫了什么悲慘的回憶,馬懷真十分人性化的沒讓蕭博揚多站著,給他搬了張凳子旁聽,又吩咐暗部弟子也去給喬晚搬張椅子坐著。 蕭綏臉色有點兒發(fā)黑:“事情還沒搞清楚之前,對一個三番兩次意圖戕害同門的疑犯,堂主不會覺得太過禮遇點兒了嗎?” 馬懷真那半只眼里流轉(zhuǎn)著盈盈笑意:“正如蕭小道友說的,事情還沒定罪之前,一切都得謹慎。喬晚如今還算不上犯人,是不是又想前幾次那樣,被冤枉了也未可知。我想,搬把凳子倒算不上什么過分的事?!?/br>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坐鎮(zhèn)問世堂多年,男人雖然只剩下了“半個”,但這殘破不堪的身子,和這毀容的半張臉臉,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好欺負,更帶了點兒陰沉冷森的氣質(zhì)。 蕭綏雖然有些不滿,但也明白個恰到好處的道理。 至少不能得罪了馬懷真。 上次他在喬晚手上已經(jīng)吃了次暗虧,昆山已經(jīng)有不少傳言說,是他蕭家在暗中搗鬼,這次怎么著也得把場子給找回來。 他算是想明白了,這些都不能動搖喬晚的根基,喬晚能回到昆山,能不受人非議,主要還是玉清真人和陸辟寒頂著。玉清真人最重視穆jiejie,只要從穆笑笑這兒著手,沒了玉清真人和陸辟寒的庇護,蕭綏等著看喬晚還能逍遙到幾時。 壓下心頭一口氣,蕭綏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那堂主現(xiàn)在打算怎么吧?” “等著?!瘪R懷真換了個舒服點兒的姿勢,懶懶地丟下了兩個字:“不是說陸辭仙他們已經(jīng)降服了那條蜃龍嗎?現(xiàn)在就等著陸辭仙帶著蜃龍趕回來,或者等著穆笑笑醒過來了。” 蕭綏倒不是特別擔心陸辭仙帶著蜃龍趕回來。 蜃龍這種怪,腰后全是逆鱗,性格桀驁不馴,甫一見面,差點兒咬了他一口,帶回來又能怎么樣,還能讓它作證不成嗎? 不過還沒等陸辭仙帶著蜃龍趕回來,榻上的少女倒是先醒了。 周衍眉頭一皺:“笑笑,你怎么樣?” 少女捂住了腦袋,嗓音輕而飄忽:“疼……師父,疼。” 周衍眉頭皺得更緊,扶住穆笑笑靠著軟榻坐了起來。 少女明顯還有點兒不在狀態(tài),聽完馬懷真的話之后,懵懵的,眨眨眼,含著淚的星眸懵懂地落在了喬晚身上。 喬晚……在她識海里動了手腳? 不可能。 幾乎下一秒,穆笑笑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咬緊了唇。 當時是喬晚把她拉出了幻境。 她雖然對喬晚……感覺上有點兒復雜,穆笑笑不安地想,但她相信,不論如何,都不會是喬晚在她識海里動了手腳。 看現(xiàn)在這樣子,似乎是在會審? 她要怎么說? 雖然明知不可能是喬晚做的,但在這一瞬間,穆笑笑卻有了點兒遲疑。 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她,她說不上來她對喬晚是什么感受。 她心里厭惡這個偷竊了她東西的小偷,她嫉妒她憑什么,因為長得和她像,就得到了師父,裴春爭他們的目光,她嫉妒喬晚,她嫉妒喬晚能擁有她不可能擁有的勇氣和堅韌,嫉妒她一路攀升的修為。 這些陰暗的小心思,如同蔓草一樣,在少女純美的表面下,在心里暗自瘋狂滋長,這就是人性,不論穆笑笑怎么壓抑,也壓抑不住。 但是她好像也很喜歡喬晚,厭惡她的時候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穆笑笑垂下眼。 她喜歡她身上那股對同伴的真誠,就像光一樣。因為這酷肖的容貌,她好像活成了世界上另一個她,一個她想都不敢想的她。 她要怎么選。 一時間,穆笑笑口干舌燥,心跳如擂,臉也忍不住躥紅了,緊緊揪緊了衣擺,過了好一會兒之后,才低下眼,嗓音輕而軟。 “師妹……師妹。”少女似乎不敢抬起眼去看她的臉,嗓音因為緊張忍不住打著顫,“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這…… 周衍和蕭博揚猛地一愣。 喬晚“嚯”地睜大了眼。 不論是帳篷里,還是在帳篷外偷聽的昆山弟子們,渾身一震! 穆笑笑的意思是……喬晚真對自己師姐下手了?!! 話出口的剎那,穆笑笑她就后悔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蕭綏也愣了一下,但沒過一會兒,立刻打蛇隨棍上:“堂主,穆jiejie都這么說了,您怎么看?” 馬懷真臉上的笑意突然淡了下來,淡淡地掃了眼深埋著頭的少女:“穆笑笑,你確定,喬晚真的在你識海里動了手腳?” 這嗓音冷淡如冰,在這視線壓迫之下,少女猶如畏縮的兔子一般抖了起來。 “是……”有眼淚順著眼眶啪嗒嗒地落在了被角,“師妹她的確對我識海出了手,笑笑本來也不想說的。但師妹三番兩次……” 周衍蹙眉俯身看著這瑟縮不止的小姑娘:“笑笑?!?/br> “那正好了?!瘪R懷真面無表情地往輪椅上一靠,完好的那只手在輪椅上輕輕拍了一下,嘴角扯出個笑:“正好,我已經(jīng)通知了素霓仙子,等素霓仙子一來,抽出你的神識,就能將喬晚定罪。” 素霓仙子?。?! 穆笑笑臉色頓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著面前冷淡不近人情的男人,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里。 素霓仙子一來,抽出神識,這就意味著她作偽證的事,都會公之于眾?。?/br> 第219章 愧疚和愛 穆笑笑的幻境是什么。 少女眼神怔怔, 在那里她看到了個婦人,穿著件還算齊整的粗布裙,袖口上打了補丁, 正坐在桌前, 笑瞇瞇地看著還在扒飯的小男孩。 “來來來, 大寶多吃點兒。” 滿滿的一碗粳米飯上面堆了厚厚的rou油渣子。 那個被稱作“爹”的男人也在笑,“等回頭開春了, 就拖個關(guān)系, 把他送到張先生那兒念書去, 也不用去考試,念幾個字就行了, 到時候好在鎮(zhèn)子里找個活兒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