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青年面無表情地擱下了手,行了一禮,抄起棋盤轉(zhuǎn)身就走。 將雞崽晚放下。 “你還想去?”齊非道淡淡地問。 “陸仙友,不是我說,你現(xiàn)在的能力,找上去那就是送死。”齊非道的嗓音懶洋洋的,話里話外間,卻透著股鎮(zhèn)靜的冷意。 “我救你這一次是我看不過去?!蹦腥搜凵皲J利,“但陸仙友你要再去送死,我可就沒這么好心了?!?/br> 要不是嫌棄這次小會太無聊,躲出來偷閑的時候,被打得地動山搖的兩人給吵醒,他也不會出手。 “陸仙友想?yún)⒓尤陶摲〞?,你現(xiàn)在這能為,”齊非道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樣,果斷下了個毫不客氣的評判,“十天之后,想贏過方師弟都懸?!?/br> 被齊非道一攔,喬晚猛地醒悟了過來。 還不夠。 現(xiàn)在的確還不夠。 不論是那善道書院的,還是面前的齊非道,都比她強出太多,這就是三教論法會,各教派的精英弟子們同臺競技。 “多謝仙友今日出手相救。”喬晚躬身行禮,撿了劍,也轉(zhuǎn)身就走。 齊非道一愣,不太確定地想,他這是說得太過分了? “陸仙友?” 喬晚加快了腳步。 去變強! 去煉皮! 就算攔不住岑清猷這顆義無反顧的混黑心,她也要把他給綁回來,綁到妙法尊者和岑夫人面前! …… 定忍峰。 這幾家一走,妙法尊者那兒也得到了消息。 善道書院、太玄觀和梵心寺一塊兒來搞事了! 岑清猷跑了! 這么一頓爛攤子砸下來,剛壓下的心魔差點兒又躥出來! 妙法尊者閉眼沉默了片刻,沉聲有力地給了個回復(fù):“我知道了。" 還有就是,喬晚。 想到從山門回來后,喬晚那句話,空定禪師猶豫了一會兒:“陸仙友她去了怯梨池。” 喬晚正蹲在怯梨池邊兒上看火。 《煉體精要》里,記載的煉皮,所需要的材料都不算罕見,這畢竟還只是初期。 問齋堂要來一口煮飯大鍋,再問庫房抱來一堆藥材,喬晚麻溜地點上了火,將藥材全都丟到了鍋里一塊兒煮。 能夠十幾口人吃的大鍋,鍋底被火燒得漆黑,鍋里的藥汁已經(jīng)被煮沸了,咕嘟嘟地冒著泡。 喬晚眼里倒映著這躍動的火,黑漆漆的眼被火苗映照得泛紅。 說實話,看著這guntang的鍋子,喬晚心里也有點兒猶豫。 鐵鍋燉自己什么的,也太他媽具有挑戰(zhàn)性了。 但齊非道說的對。 她之前劍走偏鋒,確實贏了好幾次,但基本上沒一次,是堂堂正正地,靠著自己真正的能力,贏下來的! 一不做二不休,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將心一橫,看著面前這口大鍋,甩開衣服,一腳跨了進去! 下鍋! * 善道書院。 剛結(jié)束了光明心殿的小會,盧德昌馬不停蹄地往善道書院下榻的客棧趕。 “岑清猷呢?” “葉師兄和劉師兄正看著呢。” “好。我待會兒就去找他。”盧德昌閉上眼,一頭扎進了屋里,洗了把手。 手一伸進盆里,十根像枯樹皮一樣粗糙的手指,有點兒發(fā)抖。 他給了大光明殿這么多年的時間,終于,在今天,伙同了太玄觀和梵心寺,把岑清猷給要了過來! 盧德昌低頭看了一眼。 男人臉部肌rou僵硬,動都不能動,活脫脫一張棺材臉,但這么一張臉,看著看著水盆,卻突然流淚了。 眼淚砸在了盆里,卻還是這么一副要命的棺材臉。 當(dāng)初善道書院盧飲冰和盧德昌兩個,是多英俊瀟灑,招同門小師妹喜歡的男修,尤其是盧飲冰,風(fēng)度翩翩,眼里帶笑,老了也喜歡踩著劍躲在講堂后面,挨個逮哪個弟子沒認真聽課。 整個書院,沒一個弟子不喜歡他們這位山長。 那時候,盧飲冰就跟他說,一定要把善道書院給建設(shè)成儒門魁首,一晃眼的功夫,一個早就投了胎,另一個為了報仇,成了個連哭和笑這種表情都做不出來的棺材臉。 就在這時候,屋里的門突然又開了。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小姑娘生得俏生生的,衣著打扮都很華貴,明顯是被人悉心照顧,捧在手里寵著的小公主。 “二叔,我聽葉師兄說,當(dāng)初殺了爹爹的那邪佛被你們抓來了?” “青哥兒?”盧德昌趕緊抹了把眼淚,轉(zhuǎn)過頭,走上前,將小姑娘抱起來,往自己膝蓋上一放,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青白僵硬的棺材臉上試圖擠出一抹和藹的笑,沒成功:“對,二叔等了這么多年,總算把這邪佛給抓來了。” “那二叔你怎么哭了呀。” 盧德昌:“青哥兒,我那是高興啊?!?/br> 第100章 煉皮 將小姑娘放下之后, 盧德昌轉(zhuǎn)身就去找到了葉錫元,下了命令, “鳩月山下人多眼雜, 就算要對付這邪佛, 也不好在這兒動手。” “我們畢竟是打著論法會的幌子來的, 等我這幾天將路上的事安排好之后,你就帶著幾個師弟和青哥兒, 從小路走, 帶他回書院, 免得夜長夢多。我就在這兒,等論法會一結(jié)束, 再趕回去。到時候?qū)⑦@邪佛血祭在山長墓前?!?/br> 等了這么多年, 總算等到了點兒大仇得報的曙光, 葉錫元心頭百感交集,再一看神情疲倦, 明顯不知道蒼老了多少歲的盧德昌, 喉口哽塞,趕緊答應(yīng)了下來。 看了眼帶著手銬腳鐐,跪在陰影里的白衣少年之后。 眼前又浮現(xiàn)出山門前那一幕, 葉錫元心里一沉。 雖然陸辭仙修為不過筑基,但不知道為什么,一想起陸辭仙,他心里就略感焦躁。 五天, 至多五天,就算長老沒安排妥當(dāng), 他必須得帶這邪佛走,如果不走, 陸辭仙一追上來,想走說不定就沒那么容易了。要不是大光明殿身居高位,顧慮太多,他們這次施壓,也不會來得這么簡單。 但陸辭仙就不一樣了,妙法尊者的弟子說出去都是騙人的,這人就是個散修!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葉錫元完全合理地懷疑,這叫陸辭仙的散修還會再殺回來! 就在這早晚! 而在怯梨池邊。 喬晚剛跨進了大鍋。 燙??! 肌膚剛一接觸這咕咕嘟嘟的藥汁,喬晚頓時皺起了眉,被燙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過,進來都進來了,總不能再一腳跨出去。 強忍下這燙意,喬晚盤腿做好,讓鍋里的藥汁足以淹沒全身之后,再閉上眼,定定地打坐入靜。 《煉體精要》里特別點明了,鐵鍋燉自己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一個靈氣對皮rou的反復(fù)煉化,所以最首要的就是用靈力護住自己全身五臟六腑,筋脈骨骼。皮rou燉化了,還能再生,經(jīng)脈臟腑一旦受損,靈力外泄,就會有生命危險。 這辦法兇險,也不是沒勇士真的一不小心把自己燉死的。 喬晚靜靜地坐在鐵鍋里,能感受沸水滾過肌膚,帶來全身上下一陣無法言說的疼痛,這有點兒像被人拿著鐵片一層一層地往下刮。 用全身靈力護住自己筋脈臟腑之后,蘊含了靈力的藥汁,一遍一遍,不斷催化著皮rou,逼出了不少黑乎乎的雜質(zhì)。 但這還不夠,這只是“去蕪存菁”的第一步,后面還得繼續(xù)煮! 修煉就是個折騰的過程。不是有哪位偉人說過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折騰嗎? 生命不止,折騰不息。 從日升到月落,喬晚就把自己燜在一口大鍋里煮。 這個修煉辦法,有一點兒比較cao蛋,那就是不能昏過去,天雷鍛骨的時候,喬晚好歹還能疼昏過去之后,擦干眼淚繼續(xù)來。但這鐵鍋煮自己,疼昏過去之后,你只會變成美味的鍋底料。 喬晚疼得神智有點兒不大清醒,靈力快要走岔告罄的時候,耳邊兒似乎隱隱約約地響起了個熟悉的聲音。 “靜心,定神,我就在此地。” 好像有一道佛光慢慢地注入了她體內(nèi),從頭頂一直往下流,疏解了不少痛苦。 這聽聲音十有八九是妙法前輩。 聽到這聲音的同時,喬晚突然就鎮(zhèn)定了下來,疼得模模糊糊的意識,也立即清醒了點兒,不敢松懈,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一縷縷佛光,轉(zhuǎn)化為自己所用。 接下來這段時間,佛者一直守在了鍋邊兒,親力親為地指導(dǎo)了她怎么做,那抹佛光,伴隨著日升月落,就沒停下來過。 一個血rou模糊的人,坐鍋里燉自己,這一看就挺驚悚的。但愿她給妙法原地表演了個鐵鍋燉自己,沒給妙法留下點兒什么不好的記憶。 喬晚坐在鍋里煮自己的時候,妙法也在靜靜地看著鐵鍋里的喬晚。 他是眼看著的當(dāng)初因為男女情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后輩小姑娘,長成了個劍光清越,禮貌沉穩(wěn)的少女。 由于夢境本來就是個不穩(wěn)定的東西,他困于心魔,也一直在有意避免心魔幻境這種事,突然有一天,妙法和喬晚斷了聯(lián)系,他也沒怎么放在心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際遇。 雖然和喬晚接觸不多,但至少這后輩的秉性,他還算放心。但沒想到的是,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再恢復(fù)聯(lián)系之后,喬晚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稱一句鐵血硬漢也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