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祭拜祈福。

    祭天祭地祭祖先，等到祭祀結(jié)束，一個白天就這么悄沒聲息的溜走了，到了除夕夜里，一家人才能坐下來吃年夜飯。

    都是自家人，也不講那些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沒有分桌，四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一段團(tuán)圓飯，然后又在堂屋里點(diǎn)了暖爐，一起圍著暖爐守歲。

    暖爐之上還放著一張小幾，小幾上溫著熱酒，守歲這一晚一整晚都不能睡，就只能靠喝酒閑聊撐過去。

    傅有琴跟傅書月坐在一邊，母女倆拿著繡繃?yán)C花，傅湉則捧著一杯溫酒懶洋洋的靠在楚向天身上，而楚向天拿著話本給他講故事。

    故事講得的一只狐妖報(bào)恩的老套故事，說是慶陽城張國公府上，養(yǎng)了一只極為漂亮的赤狐，這赤狐是張國公去打獵時帶回來的，養(yǎng)了一年之后，這赤狐忽然就消失了，張國公還著急上火的找了一陣子。找了三個月未果之后，張國公忽然帶回來一個極其貌美的女子，那女子身段窈窕，面似美玉，尤其是一雙斜斜挑著的眼睛，勾魂奪魄，跟妖精似的。

    張國公對這女子格外寵愛，再沒有去過其他妾室的院子，就連國公夫人也冷落了，國公夫人心生妒忌之下，就叫了人去陷害那女子，結(jié)果去的人都有去無回。這之后沒多久，國公府漸漸開始有下人一個個消失，還有下人說見著府里有吃人的妖怪，國公夫人于是去寺里請了高僧來做法。高僧一來就識破了狐貍的偽裝，原來張國公帶回來的這個女子，就是先前逃跑的赤狐所化。狐貍感念張國公的恩情，于是以身相報(bào)，只是野獸就是野獸，改不了獸性，才在國公府犯了殺戒。

    “后來呢？”傅湉坐起身體，饒有興趣的追問道：“狐妖怎么了？”

    楚向天合上話本，道：“當(dāng)然是被高僧收服帶走了，沒多久國公也因?yàn)樗寄畛杉策^世了。”

    傅湉小聲嘀咕，“話本不都是佳人才子的圓滿故事，這個怎么就死了？”

    楚向天用話本點(diǎn)點(diǎn)他的額頭，壓低了聲音故意嚇?biāo)?，“因?yàn)檫@個故事……是真的?！?/br>
    傅湉：“……”

    他下意識的左右瞄了瞄，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子時，外頭黑漆漆的，是不是還傳來幾聲爆竹聲響，忽然說起精怪故事來，還真的有些瘆人。

    見他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樣，楚向天忍不住笑起來，“還真信了？”

    反應(yīng)過來的小少爺?shù)纱笱劬Γ瑲夤墓牡牡芍?/br>
    楚向天將笑容憋回去，給他順順毛，“不過也不完全是假的?！?/br>
    “嗯？”傅湉被勾起了興趣，原本在繡花的傅有琴跟傅書月也好奇的看向他。

    “張國公一家是真的，后來死了也是真的，不過真相卻不是這樣。”楚向天緩緩開口，給他們講故事。

    國公夫人跟張國公是指腹為婚，兩人門當(dāng)戶對，青梅竹馬長大，成婚初始感情也很好，但是后來張國公先變了心，不僅抬了幾房小妾，還從外頭帶了個風(fēng)塵女子回來，這女人長得好看，野心也大，將張國公哄得死死的，甚至想把國公夫人的位置給她。

    國公夫人那時已經(jīng)打算和離，只是她想將唯一的孩子一并帶走，這才一直拖著。而帶進(jìn)府里的女子覬覦主母之位，恰好她又壞了身孕，仗著國公寵愛，就起了歹意。

    她買兇殺了府里下人，原本是想栽贓國公夫人一個殘虐瘋癲的名聲，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出了意外，連帶著將唯一的小世子害死了。小世子是國公夫人的心尖尖，知道真相后就發(fā)了瘋。

    她讓下人在張國公飯食里下了迷藥，又將那個女子綁到國公面前，當(dāng)著他的面，將那女子的肚子剖開，將里頭的還沒成型的嬰兒挖了出來……

    傅湉打了個寒顫，“張國公呢？”

    楚向天道：“被國公夫人放干凈血，又挖了心。”等官兵聞訊趕過去的時候，國公夫人不知道哪里找來的野狗，將他們的尸首也喂了狗。

    當(dāng)時的場面極其血腥，先皇知道后立刻就封鎖了消息，國公夫人被打入大牢，原本要秘密處斬的，還是當(dāng)時跟國公夫人母家交好的幾個世家一力上書求情，才將人保住了。

    后來出來后國公夫人也沒有回母家，依舊住在國公府，深居簡出，極少見人，后來這件事不知道怎么傳著傳著，就傳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楚向天摸摸傅湉的頭，“國公夫人……其實(shí)挺好的，等去了慶陽，我?guī)闳ヒ娨娝！?/br>
    周府跟國公府隔得不算遠(yuǎn)，他小時候調(diào)皮，經(jīng)常溜出宮去找周傳青幾個發(fā)小玩，后來有一次誤闖進(jìn)了國公府，正好撞見了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倒是沒有宮里傳言的那樣面目猙獰，反而是個很慈祥和藹的婦人，他們那時候偷偷摸摸在國公府里蹭了不少點(diǎn)心。

    而且國公夫人對他也也算有點(diǎn)醒之恩，她雖然極少出門，卻并不是對外面一事不知，他那時小小年紀(jì)能毅然去邊關(guān)，就是國公夫人給他分析利弊之后的結(jié)果。

    傅湉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是楚向天敬重的人，他自然要當(dāng)做長輩。楚向天見他絲毫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好又湊近了一些，講話說更明白，“那你什么時候跟我回慶陽？母后他們都想見見你?！?/br>
    反應(yīng)過來的傅湉臉一紅，原來這人繞了這個大個圈子，是在這里等著。

    第89章

    雖然某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傅湉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的考慮了這個問題——也確實(shí)該去一趟慶陽了。

    不說他自己，就說傅書月的婚事, 也得兩家見上一面，才好具體商議。

    傅湉看向傅有琴, 想征求她的意見, 傅有琴也贊同, “是該去一趟慶陽了?！?/br>
    她想了想，將先前有的想法也一并說了, “若是慶陽有合適的宅子, 也可以置辦一座，書月日后嫁進(jìn)周家, 你必然也要經(jīng)常去慶陽, 總待在這四方鎮(zhèn)也不方便?！?/br>
    說到底這四方鎮(zhèn)傅家，到了傅湉這一代就徹底斷了，守不守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不如由她出面，讓兩個孩子能自由的選擇, 更何況若是她想念孩子，也可以去慶陽住一陣子。

    楚向天沒想到她早就做好了打算，還愿意讓傅家唯一的繼承人跟著他去慶陽，說心里不感激是假的，他坐正身體, 難得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道：“伯母放心, 佑齡如今有侯爵在身, 等去了慶陽，按理是要賜侯府的，煜王府旁邊正好空著一座前朝的將軍府，等回去了我去找皇兄討來，到時候兩座府邸挨在一起，佑齡還是在侯府住，也可以陪陪你，至于我，反正也是一個人，住在傅府也無礙?！?/br>
    這是他一早就做的打算，卻沒有對傅有琴說過，此刻說出來，傅有琴神情怔楞片刻，失笑的拍拍他的手，“在哪里住都無妨，你們倆好好過日子就好?！?/br>
    雖然都討論到了去慶陽后的事情，但當(dāng)下，什么時候去還真的是個問題。

    最起碼也要等出了年，其他人的時間倒是都合適，除了事情最多的傅湉。他掰著手認(rèn)認(rèn)真真的合計(jì)了一遍，覺得怎么著也要等把這邊的生意安頓好，再等春種之后再啟程去慶陽。

    雖然大部分事情都進(jìn)展的很順利，但是不親眼看著種子變成秧苗種進(jìn)地里，他還是不放心。

    楚向天也知道這是關(guān)系到未來旱災(zāi)的大事，也沒有著急的催促，只是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手。

    除夕守完歲，就到了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傅有琴給小輩們發(fā)壓歲錢，楚向天自然也有，而且還格外大些。傅湉看了看比自己大了不少的紅包，笑道：“看來娘對你這個兒媳婦很滿意?！?/br>
    楚向天滿臉得意，將壓歲錢揣進(jìn)懷里，沉穩(wěn)的應(yīng)了一聲，“就是可惜不能讓娘抱個大孫子?！闭f完眼神還在傅湉肚子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傅湉臉一紅，他有時候都懷疑這人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但臉皮又比不過這十幾年軍隊(duì)里混出來的兵油子，最后只能氣惱的踹他一腳，甩袖去干正事，不再搭理他。

    楚向天拍拍衣袍上的灰塵，小聲嘀咕，“怎么最近越來越兇？”

    因?yàn)檎f要去慶陽，即使還沒出年，傅湉也開始著手合計(jì)生意上的事情，將現(xiàn)有的幾家莊子鋪?zhàn)右约袄镱^的人手理了理，他心里逐漸有了計(jì)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