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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監(jiān)牢大院,向未點燈火的街道奔去。 江棠鏡又抱起王小花,覺得似乎已經(jīng)過了太久太久:“小花!” “老大!”王小花也很高興,眼睛都酸澀了。方才她還要以為找不到他,或者只能找到他的尸體:“你幾天沒洗澡了?” 江棠鏡幾乎想敲她的頭:“你怎么輕了這么多?” 他摸摸她的臉,另一手一直抱她在面前,雙腳離地不放下來。 宋玄生在旁看了看天,正待說什么,周圍忽然生變。 叁人迅速站好,齊齊拿起身上武器,向后退回半步。 大理寺監(jiān)牢不在京城鬧市。這里比較偏僻,起了火也無人圍觀,援兵不知是未到,還是只在前院、不在側(cè)院,眼前忽然出現(xiàn)的一圈人,怎么看也不像援兵。 “江將軍,”幾人之首的黑衣男子微微頷首,示意后方來人勿再上前,一邊看向王小花,“這位想必就是華文儀小姐了吧?!?/br> “你是慶南王的人,”江棠鏡向前邁出,對面此人并未否認(rèn),“那只筷枕暗器,也是你們安排的?” “不錯?!?/br> 男子點頭,狀似畢恭畢敬,抬手行了一禮,他身后一圈人,同時搭起弓弦,向此處齊齊對準(zhǔn)。 “還請華小姐移步,慶南王已等待多時。只要華小姐能來,幾位的安危即無需多慮。” 王小花正待邁步,江棠鏡伸手來攔:“不。” 可這別無選擇,敵人有備而來,他們不占優(yōu)勢。王小花心下來不及多想,凝眸視去,仰面攬住他,貼近耳際:“旭陽在——” 幾聲短促的慘叫,急忙回頭,前方執(zhí)箭數(shù)人竟齊齊倒下,幾支已在弦上的利箭冷不妨脫飛而出,一支直中那為首之人,他慘叫一聲,扶著背上箭身慌忙回頭,那邊屋頂上躍下另外數(shù)個黑衣人,亦是手持弓箭,步上前來。 這邊叁人掎角之勢,握著武器,不明所以,但驚異之中,俱是做好了防御的準(zhǔn)備。 一駕馬車從哪個拐角駛出,車輪吱吱呀呀,緩緩駛到面前。 “棠鏡?!?/br> “叔父?!” 江棠鏡震驚,立即上前,馬車上下來的江老莊主扶著他肩膀,上下看了幾眼,嘆著氣搖頭。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叔父??焐宪?。” 這一日的緊繃,現(xiàn)下似乎終于松弛。宋玄生留在后面,去接應(yīng)陳宇和大姚。江棠鏡和王小花坐上馬車,面對江津元老莊主,一徑沉默無話。 “多謝叔父?!?/br> 江棠鏡簡短說完,即又默住了,江津元老莊主看看他,再看看王小花,說道:“怎么樣,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算不中用吧?” “莊主,對不起?!?/br> 王小花只差要跪在他面前,江棠鏡牢牢把她手攥住了不放。之前還沒這些事的時候,江棠鏡因為一聲不吭娶了她而跟江津元老莊主要鬧翻了,氣得江老莊主只待在東南,不愿回來,甚至旭陽出生,也沒有見過一回。 “你不用道歉,” 江棠鏡說著,他似乎還處在上一次跟江老莊主爭吵的狀態(tài)里,看向?qū)γ娴囊暰€還有隱隱的不快,“我不會讓你再因為這個來道歉?!?/br> 江津元老莊主一掌拍在身旁:“哪怕是要搭進(jìn)去我百鷹山莊?!” “……那也是我的錯,”江棠鏡說道,眉目緊皺,“是我一定要這樣,不曾料想事會至此,未做好萬全準(zhǔn)備。叔父要怪,也怪我,這不是小花的錯。” 王小花本以為江棠鏡也再沒什么還能讓她驚到的了,現(xiàn)下不由直抬起頭。 江老莊主氣得胡子發(fā)抖:“我打不死你!” 然而沒人動起來,只是瞪著眼互望。 “……我侄孫女呢?”江老莊主終于問道,話音里怒氣未消,“侍君如伴虎,朝堂風(fēng)云本就難測,你還仗著我江家就留得你一個,非把家底折騰個干凈,可我還要給我侄孫女留點東西!” “……” 王小花夾在旁邊,窘迫地捏著指尖,正想著該怎么換個話題,江棠鏡直問:“留什么?” 江老莊主撫著胸口,話語一節(jié)一節(jié)往外冒:“東南海外,我挑了個島避風(fēng)頭。那兒沒人管。你們捎上我侄孫女,去那兒給我開荒吧。” “嗯,”江棠鏡應(yīng)了一聲,嘴角繃著許久,方又說了句:“謝謝叔父?!?/br> 然后他轉(zhuǎn)向王小花:“旭陽在哪兒?” 借著馬車?yán)锏陌涤埃跣』ǖ溃骸叭ヅd縣,她在那里?!?/br> 馬車停了。 這里是城關(guān)。車廂內(nèi)不由再次緊張,卻是為了另一層緣故。而眼看江津元老莊主還是這樣淡定地生悶氣,王小花不知他是否另有準(zhǔn)備,只覺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握在江棠鏡掌心里的手也滲出汗來。 “什么人要出城?” 城門守衛(wèi)自外喊話,這個聲音有點熟悉。王小花雙目一下放大了。 “老頭子要出城回鄉(xiāng)下,”江老莊主應(yīng)了一聲,甚是自然平靜,隨即腳步聲傳來,馬車簾拉開一角。 年輕將士身著輕甲,看到車中幾人,面上并無異色,往后叫道:“查過,放行?!?/br> 隨即是看不出來的頷首一點,車簾放下了。 馬車在城外道上徐徐前行。 “孟媛跟他在一起了嗎?” 王小花看江老莊主挨著馬車壁,好像快睡著了,低聲問道。 “還沒,”江棠鏡說道,“李凌川說,孟夫人非要孟霖做上中郎將,才能答應(yīng)他們的婚事。” “……嗯,”她點頭,“應(yīng)該快了?!?/br> 她忽然想問他有沒有覺得后悔,但再想想,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誰都不想事情變成這樣,他也不想。可她其實知道,他不會后悔。 “怎么了?” 江棠鏡感到王小花欲言又止,出聲問了,只見她稍稍挑眉,輕笑道:“沒什么,他們應(yīng)該謝謝我?!?/br> 他哦了一聲:“為什么要謝你?” “我跟孟媛說的,她想跟誰在一塊都是她的決定,誰也不能左右她?!?/br> 手上忽然一緊,王小花察覺似有不對,想起來他之前敏感在意之事,頓時也捏緊了他的手:“我也是。現(xiàn)在就是?!?/br> “……嗯。”他聲音略悶,伸手?jǐn)堊×怂绨颉?/br> ****** 王小花道是要往東走去接旭陽,難說時日,為避風(fēng)頭,江老莊主先往東南,提前備好那頭的接應(yīng)。 而越這么走著,江棠鏡越是覺得不大對勁。 幾日趕路,一直在避免進(jìn)城,直到昨日臨到興縣城外,她說要去弄些補(bǔ)給,進(jìn)城后臨時說要分頭購置物件才好盡快出城,他那時就心中生疑。 而現(xiàn)在,她似乎有意徘徊,磨蹭,在這前不挨村后不著店的野外林間,尋了個能容人的山縫,說要在這兒暫住一晚。 他要是還想不到旭陽大概在誰手上,他就太天真了。 “小花,” 王小花背對他在洗新打的兔子,聞言一頓,緩慢回身,眉目間不自覺繃著:“嗯?” 這般對視好一會,江棠鏡好不容易擠出來話:“你是不是把旭陽交給趙晨晨了?!?/br> “……嗯,” 應(yīng)了一下,她點了點頭。 “我當(dāng)時沒有辦法,”她嘴唇也是蒼白的,緩緩出口,“追兵窮追不舍,我們一天天都有死傷。跟著我目標(biāo)太大,只有趙晨晨能讓她好好藏著。” 江棠鏡自監(jiān)牢里出來,就沒有好好刮過胡子,下巴上胡茬淺青,嘴唇緊抿,眉宇擰成結(jié),雙臂緊繃。 “趙晨晨會好好看著旭陽的,你不用擔(dān)心,”她說道,“若是沒有把握,我當(dāng)時也不會把旭陽托付給他?!?/br> 站起來,王小花步子也慢,向他走去:“你不要生氣,好嗎?我們沒有什么,你相信我,我只是需要旭陽安全。” “你把我們的女兒托付給一個魔教余孽,”江棠鏡咬牙,面色鐵青,“我怎么相信你?” “他不是魔教余孽,”王小花立時反駁,“我怎么可能把旭陽托付給不可靠的人?” 但江棠鏡面色更加難看:“……要是旭陽有何不妥,我永不會原諒你?!?/br> “你……” 江棠鏡徑直走過她旁邊,自去處理那只兔子,王小花立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無聲地各自做著手上的事,山縫里空間能容得下幾人休息,他們倆綽綽有余。 日夜趕路,將近十日,忽然這樣疏遠(yuǎn)僵持。王小花心里很不好受,但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現(xiàn)在還未有返回的線索,心里也是吊著下不來,指尖僵硬麻木,不知在做著什么,口中吃食索然無味。 而江棠鏡冷著張臉,偶爾抬眼看她一下,也不說話,怒意不消。 難道她真做錯了?心里否認(rèn)了這個想法。她不覺得自己當(dāng)時的決定是錯的。 可是趙晨晨那邊,慶南王追兵不知道是否還有,他帶著旭陽,也難說就全無危險。 他們會不會被追到?現(xiàn)在會在哪兒?還……活著嗎? 越這么想著,幾乎眼前發(fā)黑,什么東西橫亙在胸腔里,呼吸困難。 一只手扶住她,王小花恍惚中抬頭,江棠鏡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旁邊,看著她的目光復(fù)雜。 “怎么了?” 恐慌到了一個高峰:“我怕,” “……再等幾天,”他說,“你昨日才去傳信,再是快,也得等上幾日?!?/br> 王小花僵硬地挨在他身前,聽他沉聲安撫:“趙晨晨狡猾多端,旭陽想來不會那么容易出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