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繼續(xù)留著人，他或許得殺個干凈才能清理謠言了。

    梁泉跪坐在楊廣對面看著他煮茶，行云流水的動作帶著尊貴儒雅的氣息，伴著對面那人的俊美容貌與不凡氣度，若不是他是隋帝，想必是個很好的享受。

    梁泉垂眉看著被推到面前來的茶盞，復抬頭看著隋帝楊廣，“阿摩帶著貧道入宮，有何要事嗎？”

    楊廣卻沒接著梁泉的話茬，挑眉看他，“小道長當真是不怕死?！边@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提起這句話，不過那時候的身份通現(xiàn)在可是天差地別。

    梁泉抬手摩挲著茶盞，那炙熱的溫度有些燙人，如同對面那位尊貴的帝王，“阿摩不也是不怕？”

    隋帝懶懶地抬頭，眉宇間的肆意凌厲至極，又在抬眸間消失得一干二凈，化作眼眸里的波瀾秋水。

    離京登山，以身作印，若是尋常帝王，哪里會用自身做誘餌？

    梁泉身懷奇異不假，隋帝一聲令下也可召集千萬將士，可方士神異，千里之外取人首級也不是難事。

    隋帝三番兩次招惹梁泉，看著輕狂無意，又豈不是因為底蘊強悍，自持高傲？

    只是道理都懂，說清就太傻了些。

    ……

    近日來，朝臣們得知，隋帝身邊新出現(xiàn)一個道士。

    隋帝向來謹慎，身側(cè)跟著的無不是經(jīng)年累月得到信任的侍從，這數(shù)日來出入都帶著那道士，看著便讓有心人心中不安。

    朝會上，隋帝坐在御座上，距離御座不遠的下處擺放著一張椅子。

    位子上坐著位目不斜視的道長，年紀甚輕，姿態(tài)穩(wěn)重，看著俊秀不凡。

    這道士不言不語，和朝堂頗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態(tài)，直到大司馬牽扯到了他。

    隋朝大司馬的職位早就不是實權，在隋文帝和隋帝兩朝后，開始成為一個虛職，只不過當今坐在這位置上的人，是個倚老賣老的性情，加之家世根底厚實，硬也是在隋帝眼皮子底下惹了不少事端。

    大司馬怒目看著梁泉，言辭鑿鑿，“陛下，這道士身份不明，目無律法，又無官職在身，怎可高坐殿堂！”

    他態(tài)度激烈，把梁泉抨擊得一無是處，聲量之高昂，差點劃破天際。

    梁泉緩緩睜眼，正好對上大司馬的視線。

    在他眼中，大司馬身上環(huán)繞著黑霧，沒有半點生氣。

    通常人身上總是帶著些一層生氣，白中帶黑。黑色是一個人的晦氣戾氣等匯聚，同時越濃黑，就業(yè)障越深，全黑時生氣消散，這人在生死簿上屬于待定客人。

    大司馬眼見這道長總算睜眼，又氣沖沖地抨擊了幾句，這才情深意切地叫了兩聲，“陛下，陛下！”

    隋帝抖了抖，默默地用袖子蓋臉。

    梁泉默默看了隋帝一眼，這才看著大司馬，“你的死期到了。”

    這平和的語氣卻是如此內(nèi)容，梁泉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就連隋帝眼中也很是玩味，他還真的沒想到梁泉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大司馬氣得吹胡子瞪眼，差點沒擼袖子直接和梁泉干一架，只是他剛剛往前走了兩步就彎下腰，捂著胸口難受得嗬嗬了幾聲，臉色脹紅，一下子就栽倒在地。

    旁邊的大臣愣了好一會，忙不迭地上前扶了一把，手慌忙摸了吧脖子，好半會才顫抖著手指說道，“大司馬、大司馬死了！”

    朝臣：??！

    若說之前朝臣對梁泉的態(tài)度是不屑夾雜著好奇，此刻全然轉(zhuǎn)變成為恐慌。此刻梁泉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上升，恐怖程度僅次于隋帝。

    前后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隋帝，后有恐怖如斯話如預言的道士。

    橫批：難活。

    掀起了一波朝臣恐慌后，梁泉閑閑地跟著隋帝退場，面對隋帝好奇的眼神慢慢說道，“他的大限已至，藥石無醫(yī)?！辈皇撬腻?。

    閻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

    隋帝挑眉，梁泉的秉性他也略知一二，倒也沒以為是假話。

    隋帝下令要奉國師，不管是真是假總該做個樣子，梁泉很順利地成為他的擋箭牌。而他在朝堂前出場了數(shù)次后，便飄然出宮不知所蹤。

    梁泉本來就是個游歷閑散的道士，雖回了長安城，也只是傳了個口信到三元觀。

    長安城也罷，其他地方也罷，對梁泉來說并沒有根本的不同。

    顧清源倒是收到了消息上門去，可是還沒來得及見到人，梁泉就又一次從長安城內(nèi)消失了。他失望地回到三元觀后，被沉觀主壓著去后院修身養(yǎng)心。

    陽春三月，大地化雪。

    江都的冷颼颼寒意剛被掃走，輕而易舉地留下一點冰涼的尾巴。街道上有人早早起來打掃門口，支起家伙開始埋頭苦干。

    好半會，炊煙裊裊，熱騰騰的包子被放在蒸籠里面，散發(fā)著甜甜的味道。

    這晚春時節(jié)，天邊亮起總是晚了些，包子鋪的郭老丈還在擦洗著桌面時，街角傳來了聲響。

    郭老丈抬頭看了眼，那是城門口的方向，大抵是趁著城門剛開就進來的行人。

    那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不再像最開始那么輕悄悄的，像極了一個人在瘋狂地奔跑。大叔詫異地又看了看那個方向，便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前面跑來。

    那人是城中的富家子弟王城，向來無惡不作，不知害死了多少個姑娘?？上Ъ掖髽I(yè)大，也沒人敢去報官。這早兩日剛聽說失蹤了，沒想到又出現(xiàn)在這里。

    “救、救命！救命?。。?！”

    那王城好容易看見個活人，驚恐的臉上露出驚喜，夾雜著惶惶然和恐懼，“救我，我給你錢，讓我離開這個該死的巷子，救我，救我——”他急切伸出了手，那緊繃的力道幾乎彎成了弓形。

    王城的話顛三倒四，郭老丈只是皺著眉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什么巷子？

    王城卻是不理，一下子撲了過來，就在他即將抓住郭老丈的衣裳，驟然停下來，仰面摔在了青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