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吃它啊?!彼粗r紅如血的唇角,溫柔地說道,“你不吃它,我可就要吃你了哦。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被一口一口撕裂,吞噬,在嘴里掙扎、慘叫,感覺當真是美妙極了。你試試。你若不試,那我便要吃你了?!?/br> 他望著她瓷白的臉,舐了舐自己的尖牙。 “啊啊啊啊——”蘑菇發(fā)出了怪叫,“男魔修你搞什么飛機!你是不是腦子壞掉啦!我能幫你得到這個世界你是聾了嗎!你懂不懂什么叫通天的機緣!” 魚初月捏住了它的桿桿,制止它繼續(xù)發(fā)聲。 “這樣的菇菌類,用油炸了,特別好吃?!彼f。 伽伽羅頗有興味地挑了挑眉:“哦?可是魔界并沒有油。不然我派魔將去抓兩個人來,煉了油,給你炸?!?/br> 魚初月:“……” 她保持微笑:“植物煉的油炸蘑菇才香?!?/br> 伽伽羅有些遺憾:“太麻煩了。我的屬下,分不清哪些植物有油,哪些沒油。當然,我也分不清楚。” “芝麻、豆類、油菜,都可以榨油。若要論口感的話,我覺得……”魚初月像是學子們?yōu)榱颂颖鼙硶钠馃o聊的天氣一樣,一本正經(jīng)地和這位魔界之主說起了廢話。 伽伽羅居然也百無聊賴地聽她鬼扯。 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有種‘你就拖,隨便你拖’的意思。 等到魚初月洋洋灑灑講了半個時辰之后,魔主優(yōu)雅地動了動他僵硬的脖頸,輕聲道:“你還有半個時辰,計劃做好了么?” “???”魚初月神色一滯。 伽伽羅笑得縮起了肩膀:“給你一個時辰,做出完美的、引出瑤月的計劃,做不出來我就剝了你的皮。你不會忘了吧?沒有關(guān)系,你忘了,我替你記著?!?/br> 他揚起長長的腥紅指甲,放到眼前晃了晃。 那指甲尖上,閃過一抹銳利的寒光。 魚初月:“……” 很想打死剛才那個聊菜油拖時間的自己。 做什么計劃,她能有個屁計劃。 伽伽羅根本不可能放她離開魔界。 他就是在耍她玩。 魚初月陷入了沉默。 不想讓時間走的時候,它總是飛一般地流逝。 “想好了嗎?”伽伽羅瞇起他那雙魅人的赤眸,把慘白的臉龐慢吞吞地挪到了魚初月面前,一笑,臉上仿佛有粉餅裂開,“想好怎么騙我了嗎,嗯?” 魚初月:“……” 梵羅珠已準備就緒。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她決定垂死撲騰一下——向伽伽羅灑出毒霧,在那一瞬間,運起逆光訣,佯裝往外逃跑其實卻同他錯身而過,逃到他的鑾座后方躲起來。 再然后……聽天由命罷! 就在她悄悄捏緊梵羅珠的霎那,隔著長長的大殿,仿佛傳來了什么又懶散又有節(jié)奏感的聲音。 篤……篤……篤。 一瞬間,魔殿左右兩旁,濃重陰影中的那些竊竊怪笑聲驟然消失。 敲門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來。 篤…………篤。 氣若游絲。 好像是一個病得快死的老人,疲憊又無力地在敲門。 可是魚初月知道,那兩扇望不見頂?shù)暮陉资箝T,厚達一丈有余,根本不是重病患者能夠敲出聲音的。 伽伽羅那張詭異絕美的假臉亦是一僵,他不自覺地側(cè)了側(cè)臉,仿佛仔細聆聽,又有點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外面有人敲門。 喉結(jié)上下一滾。 “咕咚?!?/br> 火盆兩旁蠕動的陰影窸窸窣窣地向后退縮,退到了陰影中的魔殿殿壁上。 露出火盆底下圓圓的一圈影子。 魔主與它的魔物齊齊噤了聲。 篤…… 殿門又響了一下。 然后外面那個‘人’仿佛力竭了,半晌沒有動靜。 “走了嗎走了嗎走了嗎走了嗎?”殿頂上傳來細細的尖銳私語聲。 是躲到了頂部陰影中的魔物。 魔主伽伽羅亦是瞪著一雙艷麗的赤眸,眼珠一轉(zhuǎn)不轉(zhuǎn),死死盯著那扇門。 許久之后,在伽伽羅的帶領下,殿中所有能喘氣的東西齊刷刷地舒了一口氣。 “呼……沒來沒來沒來沒來!” 嘈雜的聲音還未平息,忽然一聲驚天巨響‘轟隆’傳來。 兩扇頂天立地般的黑曜石大門‘砰’一下被踢開,重重撞向兩側(cè)殿壁。 殿頂上‘撲通撲通’落下無數(shù)魔物,像是團在云團中的巨鼠一樣,只只嚇得魂不附體,‘吱吱’怪叫著逃向兩側(cè)陰影中。 魔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魚初月茫然又震驚地望向敞開的魔殿巨門。 只見殿外那濃重的魔霧之中,漸漸凸顯一道頎長的身影。 魚初月呼吸一滯,心臟瘋了一樣在胸腔中打起鼓。 這身形,實在是太像他了! 他來救她了?! 可是,他只身一人殺到魔界,不是送死嗎? 魚初月腦海中瞬間演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生離死別。 就在她頭皮發(fā)麻,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悲情之時,只見魔主伽伽羅離開了鑾座,瞬移到門口,萬分憋屈地喊了一聲—— “爹!” 魚初月:“……”好吧她誤會了。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繞過伽伽羅,走進殿中。 他一動,魚初月腦海里立刻浮起了一句話——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這個人走路的姿態(tài),實在是…… 沒走相! 他懶散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原地躺倒,狂放得像是街頭游蕩的瘋漢子,偏又十分瀟灑,好像那種下筆有江山的風流文士。 他懨懨地走到殿中,偏了偏頭:“你的坐騎吵了我睡覺。” 心平氣和,不疾不徐。 “嘶——”伽伽羅發(fā)出牙疼的聲音,“你沒動它吧!” 這人懶洋洋瞥過一眼:“嗯?” 伽伽羅長吸一口氣,萬般屈辱地重復一遍:“你沒動它吧?爹?!?/br> “唔。”這人隨口應了一聲,踢踏著腳,踱向鑾座。 伽伽羅追了兩步。 聽得他幽幽回了一句:“就打一個結(jié)罷了?!?/br> 魔殿兩側(cè)的魔物們尖聲嘶道:“魔龍又被他打結(jié)了!魔龍又被他打結(jié)了!” 伽伽羅倒嘶一聲,長袖一甩,徑直瞬移消失在魔殿門口。 魚初月整個魚都懵掉了。 她下意識地運起了逆光訣,靈氣剛一動,便見眼前灰影一閃,站在魔殿正中的這個‘爹’瞬移到她的面前。 他手一抬,捏住了她的腕。 魚初月靈氣驟亂,隱不下身去。 她深了口氣,鎮(zhèn)定地抬眸看他。 只見這人穿著寬大的灰色袍子,身材極瘦長,袍子掛在他的身上顯得空落落的。頭發(fā)歪歪地綁在腦后,寬闊的肩膀上隨性地搭了幾縷,一望便覺不羈。 面色白中泛著青,看起來不太健康。眉和唇顏色淺淡,鼻梁高而直。 竟是難以言說地好看! 魚初月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調(diào)調(diào)的病美男。 視線一垂,發(fā)現(xiàn)他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很大,骨節(jié)分明,冰冰涼涼的。 魔主伽伽羅的爹?! “我能找到油。”薄唇一動,這位好像病得快死的美男子懨懨道,“你給我炸蘑菇?!?/br> 魚初月:“……” 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 她發(fā)現(xiàn)對方懶洋洋地說話時,聲音好聽極了。 他的唇角微微下垂,一副厭世的樣子:“很多年沒吃過東西,聞見味道就犯惡心。蘑菇若是好吃,你就留在我身邊,給我弄東西吃?!?/br> 這個選項聽起來可比做成傀儡友好太多了! 魚初月果斷點點頭:“沒問題!不知如何稱呼您老人家?” 她可從來不曾聽說魔界有這么一號人物——魔主懼怕的‘爹’?!傳出去,恐怕三界都要震上三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