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燕南飛(2)
寮原臺,南境山勢最高之地。俯眼下去,萬里之地盡收眼底。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于寮原臺之巔,秋風(fēng)徐來,撩動他們的長發(fā)與衣袂。 女子面容冷峻,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凌厲之感,嬌艷如血的紅唇輕勾起一抹略顯苦澀的笑意:“恕離,你猜對了。那小女子果然破了我們的陣法?!?/br> 身旁被喚作恕離的男人微微頷首,他的眼如同蒙上了一層灰翳,無半分情感流露,只是安靜的看著山下樹林中那位手持破月劍的女子。 “十幾年過去了,這小丫頭的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彼‰x輕和的說道。 “往生閣終究還是來了?!迸蛹绨蚨溉晃㈩潱八‰x,百年前星司預(yù)言的劫難……恐是要實現(xiàn)了……” 恕離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女子,注視著她,伸出無血色的拇指輕撫過她滴血般的唇,“阿桑,無論何時,我都會守住滇元神教,守住你?!?/br> 女子握住他的手,“往生閣在近五年里以無人可擋之勢迅速壯大為中原第一武林勢力。與之相比,滇元教卻是百年積弊的萬頃大廈,二者如何相提并論……” “我們還有堅不可摧的信仰!”恕離抬起眼,“犯我滇元者——必死!” ——————————————————————分割線 黑夜緩緩的籠罩整個南境大地,往生閣眾人在一個人煙稀少的村寨中落下腳。 已是子時,然林偲嘉卻怎么也無法入睡,便跳上房頂,對著一輪圓月發(fā)呆。 小時候讀詩文,南境的裊裊炊煙,小橋流水都使她萬分向往。如今她真的來了此地,卻全然無半分欣喜之感。 她苦澀一笑,可能是人變了吧。從前,她活經(jīng)兩世,總覺世間苦,仇恨遷,心無依,便勾勒出世外桃源的模樣供自己遐想。而現(xiàn)在,她是大晟朝中第一武林幫派的副首領(lǐng),坐擁高強的武藝與被人尊崇的地位,沒有人再可輕易欺侮她……高處不勝寒…… 手中的銀劍在月暉下顯得格外清寂,林偲嘉拭了拭拂在其上的夜露,那一句淡雅卻有力的話語又在耳邊回響—— “從今以后,你就是破月劍唯一的主人!” 呵,沖云刀,破月劍……這是她與他定下的契約。天道蒼蒼,劍舞刀仗,沖云破月,傲視天下…… 不知何時,林偲嘉的身旁靜悄悄的坐下了另一個人。她轉(zhuǎn)頭瞧了一眼,道:“銀漢,這么晚了,你為何也沒睡……” 銀漢的目光投向前方,手中把玩著一棵蒲葦:“對不起,來南境的事沒有告訴你?!?/br> “我知道,這是閣主的意思?!?/br> “南境之地兇險莫測,他不愿你涉險,畢竟,你是他在乎的人。”銀漢聳了聳肩。 林偲嘉微微搖頭道:“閣主的心思我并不想去猜測,我只知道,我的使命就是沖在最前面,用這柄破月劍開路。” “二閣主,你的信仰是什么?”少年突然問道。 她愣住,片刻后才道:“信仰……這個詞語太縹緲了,若非要說出一個實在的……那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這是李楚凡與她說的最后三個字。心中泛起一陣被蟲蟻啃噬的遂痛,這三個字太沉重了,要用鮮活的生命來換。 “活下去……”銀漢喃喃重復(fù)著。“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誅心之言,這樣的信仰確實真實了許多!” 少年抬頭望著寒徹透骨的月,往事涌上心頭……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與南境之地的黎明百姓一樣,認(rèn)定唯一能給他們帶來幸福的歸處便是滇元神教。無數(shù)次他對著月亮起誓——愿以此身之血rou,捍衛(wèi)滇元之圣魂! 信仰神教,信仰它所有的一切,為了它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然而,神教卻回應(yīng)了他什么呢——輕視,污蔑,拋棄……被信仰背叛的滋味……剜心蝕骨之痛! 南地雖暖,心涼則故。 ——————————————————————————分割線 經(jīng)歷三天的休整,林偲嘉制定出攻破滇元教的戰(zhàn)略。排兵布陣是她擅長的,且比起刀光血影,她更喜歡這種不見血光的博弈。 十年的時間,她潛心習(xí)得破月劍法與詭謀機巧,放眼整個往生閣似乎也只有閣主可與之匹敵。 十年光影,十年滄桑,她終究成了別人眼中的強者。 “二閣主,我們何時開始進(jìn)攻?”段沉對著擬陣沙盤若有所思。 林偲嘉輕錘他厚實的肩膀,道:“說過多少次了,叫我的名字就行,別叫我閣主,我不喜歡?!?/br> 段沉無奈的撓撓頭,“那就叫你……小嘉……如何?” 誰知林偲嘉陡然面色一塵,一層陰霾爬上眉梢,稍停留片刻回答道:“小嘉……小嘉……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叫我?!?/br> 女人心海底針,段沉甚是想不通,一個平時看上去不斤斤計較的人,竟然對一個稱呼如此執(zhí)著…… “那就叫偲嘉吧!你也別天天一口一個宗主掛在嘴邊,我比你年長,你就叫我段大哥吧!” “好!一言為定!” “偲嘉,說一說你的計劃吧?!?/br> 段沉召集了往生閣四執(zhí)事一同旁聽,雖然二閣主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但每一次她的布局都可以用“驚嘆”而字來形容。神手詭劃——可謂是二閣主本人了。 對著南境的沙盤地勢圖,林偲嘉標(biāo)紅了東南西北四角的分壇。 “這是滇元神教的四大分壇……”銀漢凝視著地圖,眼中流露出一絲酸楚,隨即消失殆盡。他首先發(fā)話道,“東南西北四方與總壇天然形成一道天網(wǎng),相互策應(yīng),缺一不可。若我猜的不錯,二閣主是想先從四大分壇下手,如若攻下,必斷滇元之羽翼?!?/br> 銀漢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在顫抖。雖已經(jīng)過去四年,每每提起滇元神教有關(guān)的人過事,他還是會心中翻涌著五味雜陳的情緒。 林偲嘉對于他的過往有一些了解,她知道,讓銀漢重回這個將他的身心折磨的傷痕累累的地方,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她將手搭在十七歲少年的肩膀上,希冀著他可以放下過往,趕走心魔。作為他的戰(zhàn)友,她能為他做的實在太少……唯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