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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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每落一錘,就有沉穩(wěn)卻又輕靈的聲音回響在山谷里。 垂落第三百錘的時候,少年額上已經(jīng)布滿汗珠,但他沒有停頓哪怕一下,仍在以固有的節(jié)奏繼續(xù)打著鐵。 一名身穿黑紅制服的信使已在旁邊站了數(shù)時。 “紅龍大人,您……”信使沒有那一身鱗甲,他可耐不住這里的高溫。這么長時間下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jīng)泛紅,碰一下就火辣辣地疼,隱約有灼傷之態(tài)。 克蘇爾低聲道:“安靜,等我鍛好這把劍?!?/br> 信使還想再說些什么,可一抬頭就對上了那雙龍瞳——少年那雙古銅色的眼睛里釋放出猛獸般的威壓,將他嚇退了兩步。 在圣安弗學(xué)院一案中,紅龍克蘇爾引發(fā)了大事故。 但由于名為伊莉莎·塔爾雷特的少女的及時應(yīng)對措施,那件事中沒有一人受傷。鑒于此點,神國沒要克蘇爾的命,只是剝?nèi)チ怂氖刈o者職務(wù)和領(lǐng)地,將他丟到火山群來打鐵。 這事是拜亞安排的,各方勢力在得知后都嘖嘖稱毒。 大家都知道紅龍在和人魚談戀愛,人魚可以離水一段時間,但不管怎么進化,人魚都沒法進到這河溝里全是巖漿的火山群里。 和人魚小姐拍拖了一千五百多年,克蘇爾離修成正果只有一步之遙,卻受精靈萊西牽連沖動犯事,導(dǎo)致他在獲得赦令之前只能和愛人分離了。 他一定很不滿。 信使的主人是這樣想的。 在信使被熱暈過去之后,克蘇爾終于落下了最后一錘。 收拾好了之后,紅龍才不緊不慢地拎起信使走出火山群。他將人隨手丟在地上,拿起了信使手里緊緊攥著的信,看到封口處葉子形狀的火漆印后皺了皺眉。 克蘇爾拆信之后,看了兩眼就嗤笑一聲。 信中只有一行字:“今夜,西南遺跡相見?!?/br> 差遣信使的那家伙大概是知道,他所求之事克蘇爾不會應(yīng)允,才提出了相見再談的邀請。 “罷了,我就入你這一局。”克蘇爾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古銅色的龍瞳散似在燃燒。 在兩年前的事件中,西南遺跡已經(jīng)近乎毀壞。 只是綠植的生命力驚人,竟在一片焦土上再度抽條生葉,將這片塌陷的遺跡再度變成一副盛景——與萬物滅絕的蒼涼絕望不同,也與萬物生機勃發(fā)的盎然不同,這是毀滅后再生的堅強之景。 這景色,似乎也預(yù)示著什么。 在過去毀壞的那些人事物,終究還是卷土重來。 克蘇爾望著這片面目全非的故地,心情有些復(fù)雜。 這里曾經(jīng)建造著屬于碧翠絲的宮殿,用白色雕花的巨石攏著山川,讓這城樓連地基都高出一大截。白色城樓拔地而起,幾乎刺破云層。碧翠絲偶爾會住到別處去,這座宮殿就鮮少有人造訪,只剩下清麗的鳥鳴聲和白茫茫的云霧,是一片難得的靜謐之地。 而現(xiàn)在,碧翠絲不在了,宮殿早在數(shù)千年的歲月中毀壞,什么都沒有了。 克蘇爾有些想不明白,發(fā)信的人為何要約談在這種地方。 克蘇爾長嘆一聲,進入了地下的遺跡。 遺跡之前已經(jīng)塌陷,幸好建造的足夠深,曾經(jīng)存放碧翠絲遺體的水晶臺才安然無虞。在阿德萊德家族的事件之后,白色不透光的棺槨就已經(jīng)被父神帶回后花園毀掉了。 現(xiàn)在只剩下光禿禿的水晶臺和通往水晶臺的八條路,路邊的白色半透明紗幔垂下,在這寂靜的遺跡深處無風(fēng)自動——看起來怪瘆人的。 克蘇爾在路上走了一段之后,就見到了站在水晶臺上的那個身影。 克蘇爾扯了扯嘴角,他沒有感受到生靈的氣息。 但那個白色的人影也不全然是亡靈,反而是魔力的氣息更厚重一些。感受了半天,克蘇爾也不記得自己在何處見過這樣的魔力,但又覺得很熟悉。 克蘇爾還是從這顯而易見的征兆里判斷了出來對方的手法——傀儡術(shù)。 這是從亡靈法師那里得來的啟發(fā),將自己的一部分意識和魔力分出,用以控制魔偶之類的物品按自己的意愿行動和說話。 克蘇爾一雙古銅色龍瞳,在這并不明亮的遺跡中熠熠生輝。 克蘇爾走上了水晶臺,聲音中聽不出情緒:“閣下未免太沒有誠意了?!?/br> 紅龍克蘇爾受邀之后親身前來,而邀請他的人,卻擺了個傀儡在這里。 “紅龍大人,請原諒我現(xiàn)在還不能現(xiàn)身。”白色的袍子笨拙地向他彎身致歉。 克蘇爾不悅地瞇起了眼睛。 他其實在用自己的面部表情來爭取時間,好讓愚鈍的大腦趕緊有機會思考。看這傀儡這么笨,幕后之人似乎不是很擅長傀儡術(shù)…… 以克蘇爾目前有的情報和猜測來看,對方實在不像是不擅長傀儡術(shù)的人。 “我能原諒你的苦楚,但誠意還是要有的?!笨颂K爾問道,“閣下至少要換本人來cao縱傀儡吧?” 那白袍子立刻就要散落下去。 但散到一半時又鼓起來了,這次魔力的氣息還是讓克蘇爾覺得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傀儡熟練地鞠了一個躬,說道:“不愧是紅龍大人?!?/br> “我腦子不太好使,無法陪閣下周旋,開門見山如何?”克蘇爾說道,“正好也省時間,我還忙著回去打鐵?!?/br> 而傀儡背后的人似乎有些苦惱:“紅龍大人真是個爽快人?!?/br> 畢竟有些話彎彎繞繞的說出來就會顯得很有道理,但是直爽一點一句話概括,就會讓人痛罵傻/逼。 要勸人不做好事,當(dāng)然不能說得太直白。要將魚餌放出來,讓對方慢慢地去考慮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再多說一些話,給魚餌加一加碼,好好誘惑一下對方…… 傀儡說道:“紅龍大人,有興趣回憶過往嗎?” “不了,太忙,沒時間沉浸在回憶里?!笨颂K爾油鹽不進。 “不,在下是指,用經(jīng)歷來回憶。”傀儡翹起一個角,捂住了大概是左心的位置。“在下想再見碧翠絲大人,實現(xiàn)她未完成的瑰麗夢想?!?/br> 克蘇爾:“……” 傀儡自我陶醉道:“我希望她坐上那個本該屬于她的位置?!?/br> 克蘇爾心想,你怕是巴不得她趕緊死。 這些碧翠絲的黨羽每天都想著大業(yè),兩千年過去了,他們主人都轉(zhuǎn)世變成了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好人,這些惡黨卻還沒從夢里醒過來。 要是曾經(jīng)的碧翠絲,大業(yè)也許還有點盼頭。 可現(xiàn)在的伊莉莎就算能變成碧翠絲,身體也扛不住那樣的魔力,三招之內(nèi)能被父神打趴下,根本不存在為惡的可能性。 克蘇爾皮笑rou不笑道:“閣下別說笑了,我根本沒從碧翠絲身邊見過您這號人物?!?/br> “碧翠絲身邊的人那么多,您又不是每一個都見過?!笨懿灰詾槿坏?,“外面那幅被砸壞的花美男墻,您肯定還沒來得及看全?!?/br> 克蘇爾:“……” “怎么樣,紅龍大人,心動嗎?”傀儡問道,“我們逆水而上,為了再見主人的風(fēng)姿不計代價。但我們的能力終究有限,需要同伴的回歸?!?/br> 克蘇爾拍了拍胸口,說道:“說實話,有點心動?!?/br> 美夢 第77章 克蘇爾拍了拍胸口, 說道:“說實話, 有點心動?!?/br> 但還沒等白色傀儡表現(xiàn)出欣喜來, 克蘇爾緊接著說道:“但我拒絕?!?/br> “您的美夢實在是太縹緲了,就只是一場靠著回憶支撐的虛幻夢境, 這不足以成為我背叛神國的理由?!?/br> 克蘇爾搖了搖頭,說道,“閣下應(yīng)當(dāng)知道, 我是個有家室的人, 而且女朋友的命也握在父神手上。我也早就過了那種靠夢活著的年紀(jì),我早就瘋夠了,該努力生活了?!?/br> 聞言,那傀儡背后的人卻是笑了出來。 “對對, 就是要這樣?!蹦遣剂匣y漂亮的白色傀儡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您拒絕了才對。若是您欣喜萬分地答應(yīng)了, 在下還會以為您是神國派來的臥底?!?/br> 克蘇爾:“……” “紅龍大人,在下真誠的邀請您加入我們?!卑咨苁掌鹆四歉辈恢固旄叩睾竦募軇??!拔覀儾⒉皇窃谧雒缐?,也不想要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們這些在悲痛中煎熬了兩千多年的人,只是想要主人活生生地回來?!?/br> 克蘇爾為難地?fù)狭藫项^發(fā)。 白色傀儡不慌不忙地搬出舊債:“當(dāng)年龍族在戰(zhàn)中受難, 主人曾違背始神拜亞的意愿,插手干涉種族之爭, 救下瀕死的白龍和您。” 克蘇爾嘆了口氣。 龍族性情又直又烈, 仇恨放不了多少天就要報, 而恩情這東西, 也不會受恩后翻臉不認(rèn)。 “不是我忘恩負(fù)義?!笨颂K爾無奈道,“我在一年又八個月之前,見過蘇醒的碧翠絲一次。她似乎對神國主人的位置沒有絲毫興趣,她身邊那個領(lǐng)頭的小惡魔當(dāng)時也在場,她一腳就把人給踢回魔界了?!?/br> 克蘇爾要表達的意思很清楚——碧翠絲未必想再繼續(xù)走她未完成的路。 “這沒有關(guān)系,紅龍大人。”白色傀儡說道,“主人想要做什么事,那是她自己的意愿,我們只是希望她回來,好好地活在世上而已?!?/br> 克蘇爾搖了搖頭道:“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再考慮一下。” 在神座西恩失蹤之后,神國進入了戒嚴(yán)狀態(tài)。 神官們一直關(guān)注著各方的動作,結(jié)果幾日下來,各個領(lǐng)地都一片平靜。但這個結(jié)果卻并不讓神官們放心,只怕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暗伏的危機正在醞釀。 主上剛剛沒了行蹤的時候,神官們還很平靜,因為他們看著父神也很平靜的樣子,總覺得主上一定還很安全。 但在精靈王埃布爾過世的時候,神官們終于慌了——父神還是很平靜,神官們發(fā)現(xiàn)他平靜不是沒問題,而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 都好幾天過去,要知道,失蹤的人很難再找到音訊,而時間越久,存活率就越低。 守到第五天的時候,神官總覺得事情蹊蹺。 于是阿克頓刻意地去他們平日里不會關(guān)注的地方走了一圈,這一趟走下來,阿克頓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父神,西南遺跡的星盤不見了!”阿克頓驚慌失措地找到了拜亞。 而始神拜亞,正淡定地待在小廚房里包餃子。 新鮮的蝦剝出蝦rou,將蝦線挑出來后拍成泥,放了料酒醬油和蒜蓉腌著。揉好的面也非常別出心裁,是用木薯淀粉和的面,等到下鍋蒸熟之后,這些面皮就會變成透明的。 “……”阿克頓實在想不透,為什么這位到現(xiàn)在還有心情換著花樣包餃子。 拜亞把手上捏出的餃子放在紫蘇葉上,鎮(zhèn)定道:“不見了就不見了,慌什么?” 阿克頓滿頭霧水,這都不能慌,那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慌?世界毀滅嗎? 阿克頓甚至懷疑,父神是不是忘了星盤是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