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恩將伊莉莎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拿下來, 拍了拍銀發(fā)少女的肩膀, 將人放到地上去。

    他這才站起身來, 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身上的裙裝就已經(jīng)換回了白色祭司袍, 又恢復(fù)成了那個清冷圣潔的神座西恩。

    伊莉莎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就嘆了口氣：“唉?！?/br>
    西恩：“……？”

    銀發(fā)少女失望地轉(zhuǎn)過身去，走到父神身邊了。

    西恩：“……”原來你只對我的女裝感興趣？

    心都涼了的神座西恩抬起頭看著銀發(fā)男人, 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父神, 好久不見，您一點都沒……”

    這句從帕吉特那里流傳出來的長生種打招呼用語還沒說完，最后一個字就被西恩吞了下去，場面一時之間變得十分尷尬。

    西恩發(fā)現(xiàn), 父神那一頭月下銀霜般的長發(fā)已經(jīng)修剪過了，拜亞現(xiàn)在的發(fā)型是一頭爽利干凈的短發(fā)，看起來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長發(fā)的父神看起來氣勢凌厲不好接近, 而如今父神把頭發(fā)剪短之后，就顯得有些……呆呆的。

    看起來很好揉捏的樣子。

    西恩立刻換了說法：“您短發(fā)很好看?！?/br>
    拜亞點了點頭，回應(yīng)道：“你長發(fā)也很好看。”

    西恩：“……”

    伊莉莎悶悶不樂地牽了下父神的袖角。

    她還沒看夠西恩穿裙子的樣子，就被父神給打斷了。

    但拜亞是體會不到妙齡少女內(nèi)心的小九九的, 他思索了一會兒之后，低下頭問道：“你也想要那樣的裙子？”

    伊莉莎：“……”不, 我不想。

    拜亞外出許久, 突然回來當(dāng)然不是為了撞破西恩女裝的場面。

    裙子的話題暫且放下, 拜亞朝著西恩抬了抬下巴：“跟我過來, 有事情要告訴你。”

    西恩順從地跟著他走了出去，經(jīng)過伊莉莎身邊的時候，小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害慘我了。”

    銀發(fā)少女抬起手摸了摸神國主人柔軟的發(fā)絲，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回來再和你算賬。”撂下這一句威脅之后，西恩從房間里走了出去。

    確認(rèn)人走遠(yuǎn)了之后，伊莉莎捂著嘴巴，發(fā)出一聲悶笑。

    她仰面躺在西恩的床上，小腿懸在空中隨意晃悠著，開始思索下次要騙西恩穿上哪一件衣服。

    對能夠創(chuàng)造萬物的父神而言，一條裙子也就是分分鐘的問題。

    當(dāng)天晚上，伊莉莎就收到了一套樣式復(fù)雜的公主裙。

    為了表明給女兒的都是最好的，拜亞送給她的這條裙子上，蕾絲和蝴蝶結(jié)比西恩那一套要多上一倍，還點綴了閃閃發(fā)光的珍珠和鉆石。

    燈光昏黃的書房里，拜亞和西恩分坐書桌的內(nèi)外兩側(cè)。

    文件都被搬到地上，深棕色木桌上鋪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金色半透明的三棱錐水晶懸浮在地圖上方，在滾動幾圈之后，漸漸地接近了一個點。

    西恩皺起了眉。

    “怎么是稀月之土？”

    在它停留在那一點上之后，拜亞把水晶拿遠(yuǎn)了，讓它再次開始滾動。

    這一次，水晶仍是停留在了那一點。

    西恩用紅色的墨水將水晶停留的地方圈了起來。

    他們在占卜的，是一個與伊莉莎有關(guān)的契機，也是危機。

    拜亞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思索出來了能夠讓伊莉莎記憶完備的術(shù)式，但嵌進(jìn)一個這樣層級的靈魂中，還需要打破她自身的保護(hù)機制，將那條術(shù)式催發(fā)。

    拜亞說道：“兩次結(jié)果相同，這不會是偶然?！?/br>
    “父神，關(guān)于稀月之土，可能有些情況……”西恩彎下腰，從堆成小山的文件中，將用藍(lán)色燕尾夾夾住的那一沓抽出來。“這是阿黛爾送來的報告，還沒有歸檔?！?/br>
    半精靈少女在報告用的文件中著重強調(diào)了，稀月之土的子民多次目睹惡魔出現(xiàn)。

    這是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

    這個世界之所以能夠少有戰(zhàn)火，常年處于和平之中，正是因為西恩把世界的負(fù)面關(guān)在了魔界之中。沒有惡魔去挑起人心的惡念時，多數(shù)惡念就能夠被人世的道德和法律約束住，大多數(shù)人只能在規(guī)則之內(nèi)滿足自己的欲/望。

    可若是有惡魔。

    妖魔人心，這些惡意相輔相成的時候，根本分不清誰是人、誰又是惡魔。

    不只是人心變化，惡魔這個種族，誕生于黑暗，亦憧憬著無明的夜晚和連天的戰(zhàn)火。對他們而言，惡意就像本能和信仰一樣在心中根植，無法教化。他們一旦離開魔界，就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地禍亂這個世界。

    而且，由精靈守護(hù)的稀月之土，本就是這個世界最純粹的地方之一。

    精靈亦是由自然而生，純粹又飽含著善念的生靈。也因為那濃厚的自然氣息，在稀月之土誕生出來，并在這片土地上成長的長生種，生來就受到風(fēng)與森林的加護(hù)，擁有著強大的力量。

    可想而知，他們一旦被欲念改變，將會成為怎樣可怕的存在——也許就像精靈萊西那樣。

    這世上最讓人害怕的事情，便是善人變壞，強者為惡。

    西恩搖了搖頭。

    一定要快點杜絕才行。

    一年又七個月之前，萊拉蒙頓王國出現(xiàn)的封印裂痕已經(jīng)修補完整，碧翠絲在神國撕開的空間裂口也已經(jīng)彌合。從理論上來講，這世界上應(yīng)該沒有惡魔作亂才對。

    不……其實還是有可能的……

    在父神還在看著報告的時候，西恩叫了一個名字：“塔瑞斯?！?/br>
    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書房中緩緩出現(xiàn)，白發(fā)紅眼的惡魔，正是白色惡魔塔瑞斯。

    拜亞在這過程中甚至沒有抬頭去看這惡魔，他絲毫不為書房里突然出現(xiàn)的惡魔感到驚訝。沒有人能在他面前藏身，他從來到這間屋子里，就知道西恩身邊跟著一個隱去了身形的惡魔。

    塔瑞斯看了一眼先神拜亞，一陣寒意躥上后腦，拜亞還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他就已經(jīng)嚇得顫了兩顫。

    西恩對他的恐懼毫無察覺，直白地命令道：“講一下你越過了封印被信徒召喚的原理。”

    塔瑞斯抿了抿唇，他覺得神座西恩真是太惡毒了，一開口就問這么致命的問題——這可是惡魔的核心機密。

    “這有什么好問的？”拜亞合上文件，抬起頭看向西恩?！安痪褪菒耗Ю昧巳祟惖男叛觯瑢⒆约簜窝b成了類似神明的存在，從而越過封印的阻攔嗎？”

    塔瑞斯：“……”

    拜亞又看向已經(jīng)呆滯住的惡魔，向他確認(rèn)道：“對嗎？”

    過了好半晌，塔瑞斯才頹廢地低下頭，回答道：“是的，就像您說的那樣?！?/br>
    惡魔在心里默默地腹誹道：真是太過分了，別人一族的終于機密，你怎么能就這么輕輕松松地說出口呢？還一副“這算什么”的從容模樣。

    “是個好方法。”拜亞問道，“碧翠絲教你們的嗎？”

    塔瑞斯坦誠地?fù)u頭道：“不是?！?/br>
    銀發(fā)男人冷漠地點評：“那這可真是糟糕的歪門邪道?！?/br>
    塔瑞斯：“……”剛剛還說是好方法呢喂！怎么突然就改變口風(fēng)了？

    西恩默默地捂了下臉。

    誰也想不明白，拜亞給自家寶貝女兒加的濾鏡到底有多厚。

    拜亞將文件放下，已然做出了決定：“那就見招拆招吧。”

    伊莉莎在床上翻了個身，一腳踢開了被子，修長的小腿露在被子外面。

    西恩蹲在床邊，把被子扯出來，重新給她蓋上。

    這一年半的時間不長不短，若說長，對長生種的壽命而言實在不算什么，若是說短，又足夠?qū)⒁患滦纬闪?xí)慣。

    西恩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看看她。

    被子要蓋好，不能著涼；手不能舉在枕頭上面，睡著睡著會血液不暢。

    他伸出手戳了戳伊莉莎的臉。

    在被sao擾之后，伊莉莎倒是沒有去打他的手，而是兩手抱住拉近懷里了。

    一年半，可不止有他自己形成了習(xí)慣。

    西恩無奈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掌。

    他趴在床邊，捧著臉靜靜地看著睡熟了的銀發(fā)少女。

    “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雖然又任性又煩人，遠(yuǎn)不如以前的你討人喜歡……”西恩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fā)，說道，“但至少是安全的，什么危險和煩惱都沒有?！?/br>
    在房間里待了一段時間之后，西恩起身離開。

    他想著，明天早上還是要烤面包，要提前發(fā)酵面團才行。

    他走進(jìn)小廚房里，看見已經(jīng)占據(jù)了這個地方的人，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明天的早餐肯定輪不到他來準(zhǔn)備。

    拜亞切好了姜片，連同香料一起泡進(jìn)酒中，還將小香蔥挽了個結(jié)丟進(jìn)去。他將螃蟹用長葉捆了鉗子，一只一只地擺進(jìn)酒里去。

    面包用的面也在木碗里和好了，正用濕毛巾蓋著等發(fā)酵。

    洗好的米泡在水中，加了鹽和香油，要泡上一段時間。

    西恩自覺沒自己什么事，轉(zhuǎn)身就要回書房去工作。

    “回來?！卑輥喓鋈怀雎暯凶×怂?。

    只見父神不知道從哪里拎出來一條裙子，低頭看著他：“換上?！?/br>
    西恩扯了扯嘴角。

    這條裙子跟他之前穿的那件是同一風(fēng)格，就是裙擺的樣式稍稍簡單一點，但裙裝外面搭了一層淺白色的紗，看起來更加靈動了。

    最要命的是，這裙子實在很小，是那種五六歲的小孩子才能穿進(jìn)去的。

    西恩深吸了一口氣，拒絕道：“父神，我怎么可能穿的進(jìn)去？”

    “你不會變小嗎？”拜亞說得非常輕松。

    西恩還想繼續(xù)掙扎：“可是我……”

    “這是碧翠絲小時候的裙子?！卑輥啗]直接說出來，這是碧翠絲小時候不喜歡的裙子。

    西恩心臟顫了顫，尊嚴(yán)瞬間下班了：“……我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