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都軟了。薛白最終沒推開他，伸手觸著他的頰邊，隔著欄桿回吻：“你怎么這么傻。”

    葉昭說：“不傻?！?/br>
    不傻。找到你，才是最不后悔的選擇。

    廊外傳來守牢敖兵罵罵咧咧的聲音，將薛白又拉回現(xiàn)實。

    他猛推開葉昭，說：“走。”

    葉昭卻拽著他的手不放，把他牢牢定在視線間：“我說了，我不走?！?/br>
    “跟我待著會死的！”

    葉昭輕笑：“我不管?！?/br>
    敖兵由遠及近，看清糾纏的兩人后，喊著沖上來。葉昭沒有辯解，事到如今，薛白也無法解釋。

    被狠狠推入牢中，和薛白挨在沒有隔著欄桿的一間牢房中時，葉昭才感受到真實的平靜與安穩(wěn)。

    葉昭將人一把攬進懷中，細細親遍每一處。薛白任他動作，虛虛地按在葉昭背上的手逐漸籠緊，頭深埋進他高大的懷抱。

    誰都沒有說話，天地間唯有彼此，也只剩下彼此。

    他們相互攀扶著，等候烏云散去，等候風(fēng)雨落幕，等不知會否出現(xiàn)的雨過天晴。

    當(dāng)夜，薛白終于肯吃東西。監(jiān)牢的飯臭餿難聞，葉昭捧著那張臉，連哄帶騙地喂飯。也是在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薛白也有這樣脆弱柔軟的一面。

    吃過飯，他怕牢內(nèi)濕冷，脫下外衣把人裹在懷里摟緊。薛白一直發(fā)著低燒，雙眼淺閉著，在懷中一動不動。

    直到后半夜，廊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葉昭當(dāng)是查房的敖兵來了，沒甚在意。

    可那腳步聲委實低，不像平日里敖兵昂首闊步的聲音。聲音在牢門前停定，有人窸窸窣窣蹲了下來。

    接著，一個柔和的女聲輕輕喚道：“薛大夫，薛大夫?！?/br>
    薛白燒得不清不楚，葉昭卻突然睜眼，看向牢門。門口蹲著個黑衣女子，葉昭乍一見瞧著眼熟。沒想到女子卻搶先認出他來，驚訝道：“你是……薛大夫的徒弟。”

    葉昭轉(zhuǎn)眼清醒，張大嘴：“牛、牛夫人！”

    這女子，正是當(dāng)日薛白同他幫忙生產(chǎn)的那位劉縣令的夫人！

    葉昭有些斷片：“夫人，你怎么會、會在這里？”

    牛夫人長話短說：“我今日來原是打算放薛大夫出來，沒成想你也被關(guān)進來了?！闭f罷便掏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

    葉昭見她竟還有鑰匙，更是驚訝，一時說不出話。

    牛夫人邊開門邊解釋：“我官人叛變了，給敖人賣命。薛大夫也是他舉薦給青珂王的，記了當(dāng)時薛大夫逼死那小丫鬟的仇?！?/br>
    葉昭更錯愕：“那個叫瑩兒的丫頭？可是她分明……”

    牛夫人點頭：“沒錯，他見事情敗露，選擇明哲保身。誰承想那丫頭性子烈，一頭撞死了?！迸７蛉死淅湫πΓ拔乙彩呛髞聿胖肋@回事，他和那小丫鬟早便不清不白。倒是巴不得我能難產(chǎn)死了，好叫他二人雙宿雙飛。”

    “吱呀”——

    門開了，牛夫人示意他們快些走：“門外的守衛(wèi)一時半會兒醒不來，你們待會兒藏到外面的車?yán)?，我會叫人送你們出去?！?/br>
    葉昭抱著薛白起身，還準(zhǔn)備道謝：“夫人……”

    牛夫人道：“我也是偷來的鑰匙，沒時間再敘舊。薛大夫上回從閻王手里拉回我，我還沒好好道謝。你們……”牛夫人頓了頓，“你們這樣的人，不該死在這里?！?/br>
    葉昭依舊擔(dān)心：“可是夫人你……”

    牛夫人笑道：“我不防事，劉丙如今是青珂王的座上客，無人敢將我怎樣，也不會懷疑到我?！?/br>
    匆匆告別，葉昭抱著人鉆進車?yán)飼r，都沒想到上天竟會降下這天大的恩澤。

    或許是薛白施善太多，終有一日得到回報了罷。

    推車一直將他二人送回到城門內(nèi)。葉昭下車謝過牛夫人安排的推車夫，將薛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抱在懷中。

    照理說醫(yī)館是去不得的，但今夜實在難尋落腳處，況且敖人也未必會這么早尋到這里來。薛白又低燒不退，最好要些藥?；蒯t(yī)館是最好的辦法。

    夤夜趕回醫(yī)館所在，葉昭長出一口氣，一抬頭間卻又忽的停住了呼吸。

    第56章 春夜

    周遭是刺骨的寒冷，但身上卻暖。薛白醒來時，正被人整個罩在懷里，寒冷都被這堵人墻擋了去。

    葉昭見人醒了，埋頭在他脖頸里深吸口氣，問：“師父，還難受么？”

    薛白身上的熱退得差不多，倒像是被葉昭盡數(shù)勻了去，兩個人抱成一團，都暖融融了。

    “好多了?！鄙ぷ舆€是啞，在牢中傷的，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他看看周圍，環(huán)境有些陌生：“這是在哪？”

    葉昭這才想起薛白迷糊間尚不知發(fā)生什么，細細解釋了一遍。薛白聽完，緩慢地眨著眼：“那醫(yī)館呢，怎么不回去？”

    葉昭本不想告訴他，但早晚是瞞不住的，只好坦白：“……已經(jīng)被敖兵燒了?！?/br>
    昨夜回到醫(yī)館時，入眼已是一片狼藉。想必在他們師兄弟幾人離開后，不知何時被敖兵一把火燒了干凈。敖人做事一貫如此，應(yīng)當(dāng)是后知后覺，企圖徹底斷了薛白后路。也好在他們?nèi)嗽缱咭徊?，不然也難免一場劫難。

    薛白沒說話。他們不過兩個逃犯，即便沒被燒毀，醫(yī)館也不是久留之地。借宿他人家，又?jǐn)嚨盟藫?dān)風(fēng)險。于是葉昭在城東尋了個無人住的破屋，能躲一時是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