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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哭紅了眼睛,就在剛才抬頭去扶葉昭的那一瞬,眼前倏地一黑,什么都看不見了。 第53章 前世 回去的當(dāng)晚,葉昭高燒一場,燒了三天三夜。 他又做了那些奇怪的夢。不同的是,這回的夢更多、更雜、更真實,真實得令他害怕,真實得像親身經(jīng)歷一般。 “薛白,薛白?” 屋漏偏逢雨,纏綿數(shù)日的陰雨天襯得荒嶺更清冷,眼前的一棟破屋搖搖欲墜,根本防不了雨。 葉昭敲了半天沒人響應(yīng),心下不耐煩,卻又摻著掩不住的擔(dān)憂。 ——平日那病懨懨的樣子,別是給死在里面了。 自那次薛白徹底關(guān)了醫(yī)館,被罵得離開鄔州城,這是第三個年頭。 三年未見,師徒?jīng)Q裂,他本以為這輩子也不必再見。 可前段日子聽到他病重的消息,前思后想,還是來一趟。畢竟當(dāng)年情分還在,既已逼得他認(rèn)錯從此銷聲匿跡,當(dāng)年的事再追究也沒什么意思了。 說是如此,其實這三年來,他無時不在關(guān)注薛白的消息。不然這次也不會一聽到風(fēng)吹草動便動身趕來。 葉昭終于一腳踹開破門,大步走進去。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幾乎什么都沒有。家徒四壁,沒有比這更適合的詞兒。他甚至連灶臺上的幾個碗都數(shù)得清楚。 但是破歸破,薛白一向最愛干凈齊整,破屋收拾得一絲不茍,僅有的幾個碗都擺得齊齊整整。 只是屋頂那幾處漏洞遮不上了,滴滴答答漏著雨,把干潔的地面滲得濕透。 葉昭一撩簾子進內(nèi)間,一方小榻,布簾遮著,影影綽綽,瞧不清里面的人影。 他上前欲掀布簾,本來是急切的動作,正要拉開的時候,竟有一絲顫抖。 因為他聽不到里面的呼吸。 “唰——” 簾子一開,亮光漏進去,床上的人卻像絲毫沒聽見,一動不動。 葉昭把被子拉下,去看那張臉。臉白得不似人樣,眉眼緊閉,嘴微張著,做艱難的呼氣。 還有氣! 葉昭莫名松口氣,探那蒼白的臉。是冷的,冰冷的,不帶一點溫度。他沒怎么變,身體本就瘦弱,現(xiàn)下更瘦。 只一眼,葉昭忽然心口一酸,憋悶得說不上話。 他是不是……難受得很?他這樣……他怎么會成了這樣? 像個將死垂危的病人,都沒有一絲人氣兒! 葉昭把人往起攬,耳朵湊上去聽他微弱的話。 “水……” 水,他要水! 葉昭急忙起身找水,從灶臺舀出見底的半碗水,喂的時候小心極了,生怕灑了他喝不到。 干渴的嘴被濕潤,終于恢復(fù)了些意識。薛白依舊瞇著眼,仿佛認(rèn)不出眼前的人。 葉昭看他這副樣子,真和個快死的人沒區(qū)別了。 好歹是個大夫,怎么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薛白,你……”千言萬語堵在胸口,真想像從前那樣罵他兩句,罵他是什么狗屁大夫,連自己病成這樣都管不了。 可他又罵不出,從前的恩怨此刻全都忘了。看他瑟縮寒冷的樣子,他便將他緊緊抱在胸前,臉貼著臉,試圖傳遞溫暖。 可到了最后,他被通身染上冰冷,薛白依舊是顫抖的。 葉昭將人抱起來,凌厲的眼神再也不充斥著怒意,貼著他的耳朵說:“我?guī)闳タ创蠓蚝貌缓?,你別睡過去,我?guī)闳プ罱尼t(yī)館……” 慌忙之下,甚至忘了自己就是大夫。 鄔州城的醫(yī)門圣手,萬人稱道的濟世名醫(yī),此刻卻慌亂到?jīng)]有一點主意。 薛白微張開口,要說什么。 “你說什么?”葉昭急了,湊上去,聽到了一句低微的聲音。 他以為他要問他為何來這里,亦或詰問他來這里是否是來看他的笑話。 可他只是嘴角動了動,輕輕說:“……回去吧,這里冷。不必來看我。” 不必來看? 是不必還是不配? 葉昭氣得發(fā)笑,狠狠地違心道:“誰來看你?不過是想來瞧瞧你窮困潦倒的樣?!?/br> 薛白有一瞬沉默,他沒想到,事到如今葉昭對他的怨念依舊深厚如此。 “那你……可滿意了?” “不滿意?!比~昭見他不急不慌,甚至沒自己緊張,“你別說話了,等我?guī)闳コ抢??!?/br> 他說著站起來,要給他找衣服。外面冷,這么出去肯定受不?。骸霸趺床灰娖渌路?,你放在哪?” 薛白咳了幾聲,虛弱道:“不必了,也就這幾天的事,別折騰?!闭f罷他還有心思管別的,“自己就是個大夫,怎么還要上醫(yī)館?” 葉昭被戳破,沒來得及尷尬,重心全放在前面那句話上。 “哪幾天的事?”他心猛然一陡,“你究竟是什么?。俊?/br> “癆病?!毖Π状鸬幂p,說完又開始止不住地咳,捂著胸口壓著嗓子,一聲聲卻都咳在葉昭心上。 他愣:“多久了?” “一年多了?!?/br> “那你還住這種地方?!” 漏雨的破屋,不見人煙的荒嶺,本來就得的是見不得污濁的毛病,還住在這里! 薛白沉默了。葉昭吼完也即刻明白過來,下一句卡在喉間,怒意一瞬消散。 薛白能變成如今這樣,還不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能住這樣的地方,不也是拜他所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