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龍王唄！”

    “你個二愣子，哪有什么湖龍王。”

    盡管龍王送魚的說法非?；恼Q，但碳基生物呼吸需要氧氣這種常識并不被時人知道，或許經(jīng)驗豐富的漁夫能觀察到此種現(xiàn)象，但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眾士卒看到魚群爭先恐后地從窟窿中跳出來，就像渾不怕死獻(xiàn)祭于人一樣，紛紛驚嘆，以為奇景。

    于是傳聞更甚，姚晨聽到流言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龍王夜里托夢，指點他去何處取魚，他以為只是尋常夢境，然而連續(xù)三天都做同一個夢，方派出親衛(wèi)巡查。那親衛(wèi)路遇湖邊，突然見到一陣奇異的金光，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個湖泊。

    “不對不對，明明是聽到神女的呼喚。那親兵同隊里的老鄉(xiāng)的兄弟說的！”

    “傳言不可信！”

    “說得好像你不是聽來似的。”

    “哼！反正是托夢給少將軍沒錯了。”

    “這倒是……”

    傳聞有鼻子有眼，連那發(fā)現(xiàn)湖泊的親衛(wèi)都忍不住自我懷疑，自己當(dāng)時有沒有看到金光，聽到召喚的聲音。

    羅參將：“少將軍，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擇一良辰吉日，獻(xiàn)犧牲祭祀龍王，酬謝他助我軍度過難關(guān)？”

    姚晨愕然：“哪兒來的龍王？謝他不如謝我。”

    “不可胡說，不可胡說……”羅參將念念有詞，把阿彌陀佛無量天尊黃大仙都念了一遍。

    姚晨：“……”

    他不能任謠言泛濫下去，若是弄個怪力亂神、蠱惑民眾、意圖謀反的罪名，他就真的要見龍王去了。

    “好吧，是該祭一祭，”他想了想道：“傳令下去，引導(dǎo)軍中流言：太后仁慈，圣人英明，海晏河清，天賜神魚，祭我五臟，衛(wèi)國保疆?！?/br>
    羅參將一咂摸，得，馬屁拍全了，太后、皇帝和朝廷臉上都好看?？蓱z龍王為他人做了嫁衣，我還是偷偷替少將軍祭祀一下吧！免得下回魚就沒有了。

    姚晨：你高興就好。

    話說回來，姚少將軍真是越來越有其父風(fēng)范了，運籌帷幄，深得軍心。

    羅參將祖輩就追隨姚家，是已故姚總兵的心腹，算是看著姚晨長大的。這個小少爺，是和姚老將軍最像，同時也是最不像的一個。

    說最像是因為其相貌，與姚老將軍少時簡直一模一樣，英俊無雙，風(fēng)采奪人。當(dāng)年姚老將軍中武狀元，萬人空巷，京城全城少女為之瘋狂，無論是高門小姐還是歌姬樂人，都為之傾倒，簪花絲帕香果鋪了整整一條街，有女子甚至得了相思病，姚老將軍成親的時候不知多少春閨腸斷夢碎。

    說最不像，則是姚晨雖然從小練武，卻天資平平，不好兵事，和他兩個哥哥完全不同，聽說練武都是被姚老將軍逼的，年少時說不想從軍，結(jié)果差點被姚老將軍打斷腿，還是老夫人苦苦攔住才得以保全。

    轉(zhuǎn)眼小小少年已經(jīng)長成獨當(dāng)一面的大將軍，廣受士兵愛戴信任，可惜成長的代價太大了，姚家滿門將星，如今只剩寥寥。

    羅參將壓下嘆息，問姚晨今日要不要去校場。

    姚晨：我都是副總兵了為什么還要去校場？

    “今日有魚rou加餐，士兵必定下力氣cao練，少將軍在場也能鼓舞士氣?！?/br>
    姚晨考慮了一下，覺得軍糧指不定什么時候能到，還是要多照顧士兵們情緒免得嘩變，就認(rèn)命地穿上鎧甲，走出溫暖的軍帳。

    一路行來，不時有將士肅立行禮。

    “少將軍！”原本這稱呼只屬于姚家軍親衛(wèi)，其中不少像羅參將一樣自姚晨他祖父起就追隨姚家出陣殺敵，忠心耿耿，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全部駐守遼東的將士都開始這么叫了。

    大概一起挨凍受餓了六年，有了認(rèn)同感吧。

    姚晨心有戚戚，往事不堪回首。

    因為破冰捕魚出了龍王的傳說，本來一件小事也要寫折子報告于朝廷，姚晨在奏折里寫明事由，沒法子解釋空氣氧氣二氧化碳，便考據(jù)說遼金時便有此捕魚之法，只士卒愚昧，以為神力。

    折子送出去，很快就收到御筆親批，其大意是愛卿智計不凡，文武雙全，關(guān)外苦寒，愛卿實在辛苦了，朕甚想念，不如回京一趟，咱們敘敘舊。

    姚晨冷笑：信倒是很快就回了，軍糧怎么就這么慢？成心的吧？！

    這不算朝廷正式發(fā)出的詔令，若是首輔知道，肯定不會批這樣的條子，駁回不合理的命令，拒絕擬旨?，F(xiàn)在邊疆不算穩(wěn)當(dāng)，韃靼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南下，上次大戰(zhàn)朝廷失去了許多良將優(yōu)才，難得有一帥才鎮(zhèn)守邊疆，朝廷一定要珍惜，至少在找到能替換姚晨的人之前，必須好好拉攏，不能輕動。

    像這樣突然詔邊關(guān)大將回來，容易惹人猜忌，若是君臣相疑，將來不知道會引出多大的禍?zhǔn)隆８螞r在這政權(quán)交替的敏感時期，軍權(quán)變更極容易觸動人的神經(jīng)。

    羅參將面色凝重，他們遼東在京城也安了探子：“京中并無消息傳來，不知陛下何意?！?/br>
    “前五年太后執(zhí)政，軍糧無一差錯，如今還政于陛下，突然出了紕漏，我必須回京看看。我們經(jīng)營遼東，若無陛下支持，將來舉步維艱。”

    “不錯，當(dāng)年少將軍是受太后之命駐守遼東，就怕因此受到陛下猜忌?！?/br>
    姚晨覺得猜忌一直都有，就像背叛一開始就存在那樣。

    君權(quán)軍權(quán)，二者分割開總是不那么教人放心，不然歷朝歷代也不會有那么多官職體制設(shè)計出來，專門分走軍權(quán)，避免集中在一人手上，威脅到統(tǒng)治者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