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謝相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4
軺車還在前行,駛過幾條宮巷,又經(jīng)幾處殿宇,到一座小門前,方停下。 護衛(wèi)她們的甲士全退了下去,門中走出幾名宦官,當(dāng)頭的一個抬袖伏拜:“小的拜見丞相?!?/br> 謝漪端坐車上,道:“免禮。” 劉藻也跟著未動,目光卻在暗中打量這幾名宦官。當(dāng)頭的那名宦官年歲頗長,冠下露出的鬢邊似有霜色,他行過禮,站起身來。興許是跪拜得多了,又常日侍奉貴人,他的背微微有些駝。劉藻不知宮中內(nèi)宦官職,也認(rèn)不出他們的袍服,故而不知這名宦者官居何位。 宦官站起身后,往車前走了兩步,面上帶著慣有的笑意,朝劉藻望過來。他的目光矍鑠明亮,落在劉藻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劉藻讓他看得不舒服,宦官卻是笑了一笑,道:“這便是衛(wèi)太子之女了?”說罷,又行禮:“見過皇孫?!?/br> 這一禮行得敷衍,面上無甚恭敬之色,連腰都沒有彎下去。劉藻知曉她雖是漢室血脈,卻在出生前就已失勢,甚至不如一名稍有些權(quán)勢的小吏。她沒有出聲,這名宦官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果然,宦官很快直起身來,又道:“皇太后等丞相與皇孫多時了。” 謝漪起身,一名內(nèi)宦甚有眼色地走上前來攙扶。謝漪就著他的攙扶下了地,又回過身來,欲攙扶劉藻。 攙人下車,往往是少者侍奉長者,卑者侍奉貴者。四下宦者眾多,本不必由她親來行此事。劉藻一入宮,就受冷遇,沒想到謝漪會來攙她。 她怔了一下,忙將手搭到她的手心,由她攙著下了車。謝漪的手心光滑,帶著拒人于千里的涼意,與外祖母的干枯溫暖全然不同。 劉藻落地,遲疑片刻,低聲道了句:“多謝。” 謝漪收回手,轉(zhuǎn)身面向宦官道:“中黃門前方引路?!?/br> 原來他是中黃門。劉藻暗道。但中黃門是一個多大的官職,她并不清楚。 中黃門道了聲:“諾?!蹦抗庠谥x漪與劉藻之間一轉(zhuǎn),回身在前引路。他轉(zhuǎn)身那一瞬,劉藻看到掛在他嘴角的笑意斂了去,抿成一道苛刻的線。 前秦尚武,刑法嚴(yán)苛,且有吞滅六國之功,磅礴大氣,古之未有。始皇帝筑阿房宮,其富麗恢弘,前所未有。漢承秦制,宮闕殿閣,建于高臺之上,其勢之高,如能摘星。 夜色朦朧,月如流水,長信殿飛檐斗拱,直入云霄。劉藻緊隨謝漪身旁,她們身后十余人,身前十余人,皆是提燈照路的宦官,護送二人拜見皇太后。 一行人自宮殿間穿梭而過。 劉藻幼時在掖庭的見聞早已記不清了,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大致印象。此時見宮禁之況,不免好奇。 她們繞過長信殿,往長信殿之后的另一座宮殿走去。一路上見過兩撥巡夜的禁衛(wèi),禁衛(wèi)披甲執(zhí)戟,手舉火把,與他們正面相迎。領(lǐng)頭之將見謝漪,率麾下讓到一旁,請丞相先行。 尊卑分明,無有錯亂。 謝漪目不斜視地走過,早已對此習(xí)以為常。劉藻不是,她在家時,常聽外祖母講故事,外祖母最愛講的是武帝的軍隊,驍勇無敵,驅(qū)逐匈奴于漠北,還邊塞百姓以安寧。 故而劉藻對漢軍很有好感。這只是十來名巡夜的禁衛(wèi),但自他們身上已能看出漢軍令行禁止的軍紀(jì)嚴(yán)明。 她行出十余步,回頭望去,禁衛(wèi)的身形已看不清了,但他們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如一條火龍,漸行漸遠(yuǎn)。 劉藻眼中顯露出驚嘆,察覺她身旁的謝漪看了她一眼。劉藻其實有些怕她,她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看進她的心里去。 劉藻低聲道:“我、我常聽外祖母說起大漢的鐵蹄,在匈奴的羊群中飛馳而過,所向披靡?!?/br> 她們前后都有人,劉藻有些局促,聲音不大。 謝漪微微地笑了笑,劉藻從側(cè)面看去,看到她的眼角微微彎了彎,一貫疏離的面容上,竟有一絲溫柔的意味:“漢家將士,悍不畏死,死不旋踵。他們甲胄濺血,長矛殺敵,戰(zhàn)場上的殺伐之氣,不是禁中的守衛(wèi)能比擬的?!?/br> 她的聲音同樣不高,但與劉藻的局促不同,她顯得十分從容。 劉藻不知謝漪為何與她說起真正的漢家將士是何風(fēng)范,卻為自己的坐井觀天而羞愧。 她們來到一座殿宇前,殿前一名女官模樣的女子,走下殿階來。 身前引路的那兩列宦官訓(xùn)練有素地散到兩旁,讓女官行至謝漪身前。 女官身后還領(lǐng)了一名小宮娥,二人一同向謝漪行禮,口稱拜見謝相。 謝漪道了聲免禮,又側(cè)身示意劉藻道:“這便是武帝之孫。” 劉藻敏銳地察覺她說的是武帝之孫,而非衛(wèi)太子之女。但她暫且不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別。 女官聞言,朝劉藻行禮:“拜見皇孫。” 她跪到地上,雙手在前合并,而后俯身,前額貼在手背,掌心抵地。這是十分鄭重的大禮。 與中黃門的敷衍不同,太后身前的女官,待她極為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