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他不敢想。

    但是只要謝言開口，他沒辦法拒絕，所以他一定會答應(yīng)。不論是從慕家的角度，或是從自己的角度，他都沒有理由拒絕。

    “主子。”

    一聲輕飄飄而帶著一絲冷意的聲音響起，慕蘇的心每每聽到這個聲音，都是一片涼意。

    慕燁的面色一沉，手一探，隨后手心里就多出一張紙條。而那個冷冷的聲音主人，也在慕蘇毫無知覺的時候消失。

    慕榮看了慕燁一眼，慕燁沒有拿出那張紙條。

    “老夫有些乏了，先回屋了?！崩咸珷敽龅拈_口，聲音略大，立刻就有家仆走來，攙扶著老爺子離開。慕燁三人站起身子，恭敬地送老太爺離開。

    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知，也是一種保護(hù)。

    三人坐在圓桌旁，看著慕燁攤開手掌，取出一張三寸長的紙條。

    紙條上的字很簡短，只有兩個詞語：求和。內(nèi)亂。

    慕燁在下一秒就伸手捏碎了這張小紙條，這種紙從來都是特制的，以方便銷毀。慕蘇在看到這張紙條的剎那就明白，謝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蛟S在今天早朝的時候，甚至是更早的時候，他就可能知道了。

    皇家的暗線，從來都不是一個中書省令暗線能夠媲美的。也許在明日早朝，謝言就會指定使節(jié)，送還閬玥使者。

    只是，仍然有些疑問盤旋心間，慕蘇想要先思考一段時間，并沒有詢問。

    慕榮突然揚(yáng)手，伸了個懶腰，道：“我們可以開始幫哥收拾行李了?！泵佳坶g不見凝重，充斥著笑意。

    慕燁斜眼看了他一眼，道：“不知輕重的臭小子！”

    “爹！”慕榮叫到，“如今朝堂上那么多人對二哥不滿，上書彈劾。現(xiàn)在去邊疆旅游一圈，不也是緩和之計？”

    慕燁搖了搖頭，不去看這個初入朝堂的兒子。

    頓了頓，又道：“蘇兒，你可曾想好了。賀樓乘夜此人深不可測，我無法想象他為何會向大夏求和，也許另有陰謀也不一定。”

    慕蘇不語，只是心中思量，越是想越是不明白。只聽得慕榮在旁邊低聲喃喃道：又要去處理牢里面剩下的人了，一時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了。

    “蘇兒，我會上書陛下?！蹦綗钆牧伺哪教K的肩膀。

    慕蘇笑道：“不用了父親。這還不一定是一件確切的事情。”

    一旁的慕榮站起身子，走到慕蘇的身后，雙手按在自己二哥的肩頭，撇嘴道：“哎，其實皇上的心思很好猜嘛，我看皇上想讓你去的不得了！似乎巴不得把他手下最能干的人送去給賀樓乘夜瞅一瞅。你看，我大夏有如此豐神俊朗，才華橫溢的官員，你們沒有！”說到最后他還學(xué)著謝言的口氣背著手道。

    慕蘇微微皺眉。

    “臭小子！皇上是你可以說道的？！”慕燁驀地站起身，一巴掌扇在了慕榮頭上。慕榮驚叫一聲，抱頭痛叫。

    “我說的有錯嗎？”慕榮不滿地嘟囔到，隨后又湊到慕蘇耳邊道“哥，你若是實在不想去，要不你裝個病？”

    慕蘇斜看了他不爭氣的弟弟一眼，罵道：“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br>
    “你們怎么這樣啊？搞得好像我不情不義一樣。雖說閬玥風(fēng)光別致，我剛剛也那么說了，但我可是打心底里不希望你去閬玥?！蹦綐s悶悶地說，“先不說賀樓乘夜有沒有陰謀，并且你走了之后大哥再對我碎碎念，誰幫我解圍啊！”

    “大哥是為了你好?！蹦教K無奈地笑道。

    慕榮翻了個白眼，道：“反正我就是個愛慕虛榮的，隨便吧……”

    腦子里一片空白，基本上沒有任何感覺，慕蘇緩緩伸手，堪堪接住飄落而下的一片杏花瓣，杏花粉白，卻終落塵泥。

    “……大夏天子乃孤之長輩也，不得不敬。沖突矛盾，皆已往矣，今孤愿與大夏重修舊好，和平往來。今歸還大夏暫住數(shù)名使臣，也望大夏護(hù)送我閬玥使臣回國。兩國和平，于天下百姓，莫不多益少弊。還望昭帝多加思量?！奔饧?xì)的公公念完了賀樓乘夜來信。

    “這是朕昨日午后收到八百里加急，賀樓乘夜的求和信，愿意與大夏冰釋前嫌，和平共處。被扣大夏使臣都已在回國路途中，賀樓乘夜同時要求我們歸還扣押的閬玥使臣。諸位愛卿都有何見解？”

    夏昭帝謝言黃袍加身，正襟危坐，目光灼灼有神，似乎對于賀樓乘夜的低頭頗為滿意。

    “臣等以為，既然賀樓乘夜已經(jīng)認(rèn)服，尊稱陛下為長輩。大夏不如就寬宏大量，歸還閬玥使臣，以彰我大國雄風(fēng)?！兵P丞相主動上前，似乎代表了他身后一大群大臣的意見。

    夏昭帝點點頭，目光掃視了片刻道：“那，由誰來護(hù)送閬玥使臣比較合適呢？”

    此話一出，朝堂上下靜默無言，諸位大臣相互打量，誰也不愿意去攬這個苦差事。

    謝言皺皺眉頭。驀地目光里閃爍出幾分遲疑，最后還是開口：

    “慕蘇?！?/br>
    慕蘇心緒平靜，似乎早有預(yù)料，緩步出列。

    “陛下。”

    “你可愿護(hù)送閬玥使臣回閬玥？”謝言的語氣變得格外柔和，似乎是在細(xì)細(xì)地商量。諸多大臣在看到謝言點名慕蘇的時候都長舒了一口氣。

    慕蘇沉默了片刻。

    “朕將任你為大夏皇使，禮部侍郎岳長風(fēng)為副使，呂大人次子呂魏為副使，再由吏部點派十人隨你前往?！敝x言在說道岳長風(fēng)的時候，語氣重了重，同時慕蘇的瞳孔也是一收縮。

    見著慕蘇一陣沉默，謝言又開口：“岳大人與你和朕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弟，加之岳大人武藝高強(qiáng)，能夠幫助你?！?/br>
    慕蘇看著謝言，看著他依舊如同蒼穹一般深邃的目光，上挑的鳳眼略微失神。

    一瞬間，慕蘇的心里劃過很多很多事情。

    他想起謝言的手，謝言的聲音，還有謝言的眼睛，都是謝言。似乎這個世界上，只有謝言，那雙星辰一般的眸子，就如同幻夢中一縷清明，讓慕蘇不自覺地想要向他靠近。

    “顏鸞，我定會給你一世長安。”

    只是片刻，慕蘇緩緩跪伏在地。

    “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