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清廉又有才干的官員是太少太少了，即便盛世也依然如此，畢竟人還是人，從來沒怎么改變過。

    但是，如果一地的上官本人清廉自守，又有才干。那他治理之內(nèi)的官員就都不敢伸手，就會出現(xiàn)一種廉吏遍地的現(xiàn)象。

    反之，如果一地的上官本人就貪婪成性，那這一地的百姓也就遭殃了，原本就想貪的自然越發(fā)肆無忌憚的橫征暴斂，原本不想貪的為了保住官位也只能同流合污，只有極少數(shù)意志堅定者才會奮起反抗。

    至于反抗的結(jié)果……那就得看上級的上級到底為人如何了。若上級的上級也不怎么樣，那就是貪官污吏遍地橫行了。

    作為所有上級的上級，當(dāng)皇帝是個清正英明之人的時候，貪墨者自然都變得小心翼翼，更多的人都屬于小有污跡，大德無損。簡單點說，就是大多數(shù)人都是面上光，可屁股底下不干凈。

    無常司的這倆侯爺頂著百官可查的先帝遺命，自然是讓大多數(shù)官員一聽就肝顫。所以他們倆之前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開陽，直到去年才偷偷出門去勞興州給老頭掃墓，畢竟當(dāng)年是真出過有官員被嚇?biāo)赖氖虑椤羌一锞褪樟耸鍍摄y子，讓當(dāng)?shù)馗粦羲土藗€本家的秀才進(jìn)衙門當(dāng)小吏。

    這個小吏做事也算合格，其實本來這職位他就夠格了，只是家里不放心，死活送了縣官銀兩。

    結(jié)果這些可好，縣官嚇?biāo)懒?，他家里做的事情也被翻出來了，他這好好的營生也不能干了，甚至還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何必呢？

    更累得外界對他們來的傳聞更可怕了，什么一眼就辨出忠jian，然后大吼一聲，把人震死。又或者是白天看出人不對，夜里化為無常，把魂魄拘走之類的……而且竟然這話有不少人信的！

    “勞興州知道我們?nèi)サ臅r候，我們都回開陽了，什么嚇得屁滾尿流，”盧斯擺手，“別轉(zhuǎn)移話題，這什么治病……安產(chǎn)……本來黑白無常也沒這能耐吧？”

    “你們倆不是醫(yī)院創(chuàng)立的祖師爺嗎？”高興這回總算是沒偏題，“一開始是各地的醫(yī)院供奉你們倆，后來老百姓都說黑白無常能斬瘟神病鬼，就把你們倆給祭拜上了。至于安產(chǎn)，好像是后來咱家的事情，還有無常司收留孤兒的事情傳出去了，不知道怎么黑白無常就多了個給小兒送魂的差事，這不就是有安產(chǎn)了嗎？哎？爹、父親，這不會是……有人要整你們倆吧？”

    高興有點懊惱于自己的后知后覺，過去聽見這些傳聞她光顧著高興了，忽略了這些傳聞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是邪乎了。而且明明是早些年她兩個爹還在外頭奔波辦案的時候，名聲才更響亮，怎么這兩年他們做事越發(fā)低調(diào)，反而這傳聞不見平息，反而鬧到這種地步了呢？

    “還不是宮里的兩位，到現(xiàn)在也不找皇嗣，鬧得我和你爹反而遭了池魚……”

    馮錚給了盧斯一肘子：“慎言！”

    盧斯吐吐舌頭，這表情跟高興剛才吐舌頭如出一轍，高興剛才還有點緊張，現(xiàn)在看她父親這樣，頓時放松了許多，捂著嘴歪臉在一邊偷笑，結(jié)果就挨了她爹一瞪，高興趕緊來了個立正站好。

    馮錚看著這父女倆，無奈的嘆了一聲，又正色對高興道：“高興，這事情你無須擔(dān)心，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你也兩年沒回來了，正好你大哥、二師兄、小師叔，還有你師姐今年都到了回來述職，咱們一家子也能好好聚一聚?！?/br>
    “真噠？！”高興眼睛亮了。

    為無常乃是她今生所愿，不論付出多少，都是她甘愿的?？杉胰司凵匐x多，總歸還是讓她有些失落的。

    馮錚笑得越發(fā)溫和：“這還能騙你？你大哥和二師兄已經(jīng)回來了，但你師叔和師姐還在路上，不過也就是這兩天了?！?/br>
    “好?。∷麄儌z知道我回來了，竟然也不說去接一接我！”這話是埋怨的，可是高興面上卻并無不快，只有愉悅。

    “是沒接你，而且那倆小子還相約去花樓了呢?！北R斯在邊上涼涼的說。

    高興這下才是真陰下了臉：“哪家花樓？”

    “繡球街，東邊第三家，依依閣。”

    高興又笑了，但瞧起來卻無端有些陰森森的：“爹，父親，那高興也去賞賞花?！闭Z畢，轉(zhuǎn)身就跑了。

    等高興不見了影子，馮錚道：“你也真是壞心眼?！?/br>
    “明知道我壞心眼，你也沒說話呀~~”

    兩人對視一眼……好吧，他們倆都是賊壞賊壞的爹，誰也別說誰了。兩人一起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茶，茶碗放下，盧斯道：“不過……高興到底看上誰了?。俊?/br>
    定怨侯府這一家子除了專出穿孝的無常外，還專出男女光棍……

    一個親女兒，一個小長輩，一個義子，兩個徒弟，全都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可年紀(jì)最小的高興都十八了，其余的孩子年紀(jì)最大的李鐵可是都二十六了，也就年紀(jì)最小的錢寶兒不用著急。

    要知道雖然定怨侯府煞氣太重，與文官不親近，但武將跟他們家的關(guān)系一向是極好的，且他們乃是天子近臣，還是實權(quán)的侯爺——靖王都不沒手掌二十萬人馬過，無常司是真真正正的掌控了二十萬，且這還是在冊的正經(jīng)無常，那不在冊的雜役之類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多有武將或勛貴前來求嫁娶，卻都被兩人婉拒。五年前還有個小公爺，自己追在李鐵屁股后頭要跟他結(jié)契，讓李鐵惱羞成怒，把人揍了個鼻青臉腫，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外人不知道，他們作為家長怎么能不知道，家里的這一窩子，亂著呢。何必再讓外人進(jìn)來跟著裹亂呢。

    別看高興走得時候雄赳赳氣昂昂的，等她出來其實就沒那么大興頭了。

    她何嘗不知道，這兩個哥哥跑到花樓定然不是尋歡作樂去的——他們都是十幾歲就開始接觸邢獄之事的，自然少不得見著人世間的陰暗污穢，樓子里男女的迎來送往，旁人看著是光鮮亮麗，他們看著是陰暗晦澀，哪里提得起興頭來。

    第297章

    高興也知道, 兩個哥哥都喜歡她，可是……

    唉……煩?。?/br>
    站在依依閣面前, 高興歪了歪嘴：我連喜歡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選??？曾問過父親和爹爹是如何相好的。爹爹說最初瞧著順眼，后來日久情深。父親那話更直白——第一眼就想跟他睡覺。唉……我跟哥哥與二師兄也算是日久了, 可情不情的沒感覺啊。還有什么睡覺……想想都好怪啊！

    “喲！無常司的jiejie, 可是要來跟我們姐妹做耍??？”雖然是青天白日的，但是這種高級的花樓也是接客的, 白天常有人來此宴客，尤其是年輕的文人士子，或豪門公子們, 經(jīng)常三五一伙跑來聚會。

    無常也常來，但他們不是來吃花酒, 而是來打聽各種消息的。

    女無常也見得多了, 只是稍有這么俏麗年少的女無常, 出來招呼客人的花娘忍不住嘴上就花了些。

    “自然是要來與這位jiejie耍啊?！备吲d一挑眉, 對著花娘笑了起來, 她這笑容有幾分邪氣, 竟然讓那同為女子且閱盡千帆的花娘一陣子的臉紅心跳——若他見過白無常盧斯, 就知道高興的這笑容從誰那學(xué)的了, “且我還有兩位哥哥先到了這里頭, 還要讓jiejie帶個路，人多了才好玩啊?！?/br>
    “原來那兩位哥哥與jiejie是一起的啊，jiejie快來?！彼@么一問, 這花娘卻立刻沒了方才的輕佻，端正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帶著高興朝里頭走。

    高興心道：果然有事。與花娘一起朝里走的時候，三言兩語開始套起話來。

    莫看花娘在這里迎來送往，也是個精明女子，高興這是從小讓無數(shù)老油子教導(dǎo)出來的套話手段，三言兩語間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這是一樁不為開陽大多數(shù)人所知道的惡忄生案件，且所有的受害人，都是花娘。

    三個月前，扶風(fēng)苑的mama送了四位花娘進(jìn)了醫(yī)院。這些花娘都是一個毛病，下面淋漓不盡，且有濃重的異味。其實花樓里多有這些婦科的毛病，大夫們也就按照過去的毛病給花娘治，可是治療之后并沒有緩解，情況最嚴(yán)重的一個在兩天之后開始潰爛。

    大夫們嚇了一跳，想起來了他們最早學(xué)的防疫冊子上說，外頭有那種臟病，就以為這也是臟病了。還是其中一個大夫發(fā)現(xiàn)了不對，這些花娘不是得病，是中毒了。

    樓子里為了讓客人滿意，花娘本身會用助興的藥物，有時候客人自己也會帶那些藥物過來。在其中一些香丸和潤滑用藥油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惡毒的藥物，只是劑量不大，對男子沒什么害處，反而能讓他們越發(fā)得趣，但對于使用的女子來說，卻是不好清理，若長期積累，那就要生出病來了。

    在花樓里的女子，很可能會以為自己這是病了，因為類似的婦科病有很多，也不是樓子里的mama都愿意給她們治病的，更有花娘自己羞于啟齒，鬧得沒了性命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