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兩個二……真想拍這小混蛋兩巴掌，心里郁悶，盧斯面上卻依舊溫和：“別著急，這事你可以慢慢想，明年年初吧，你再把自己的決斷告訴我。”

    “是，二師父?！?/br>
    “小桑，不但是你哥哥，你也得想想自己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br>
    “啊？我？”小桑如今是跟著高興一起學(xué)的，因為她是女孩，即便當(dāng)初家里爹娘寵愛，卻也沒有讓她跟著哥哥一起讀書的，而是母親抽空，今天教他兩個字，明天教他一個數(shù)，母親跟她說的，女人日后就是要嫁人，要持家。是也該識文斷字一些，否則別人騙了都不知道，但是知道得多了也沒用。

    “對，如今來說，你有兩條路?！北R斯點頭，太子那邊到底想清楚了沒有，日后要怎么做，盧斯還不清楚，等到小桑年紀(jì)大了這世道變成怎么樣了，他也不清楚，只能按照現(xiàn)在的跟她說，“第一，做個大家閨秀，日后我給你尋一門親事嫁人。不過，你們大師父和我做著無常司的主官，給你尋的夫婿，要么是無常司內(nèi)部的，要么就該是軍武上的人了，要找個文人，希望不大。若是你們自己有什么心思，也不用瞞著我們，我們只要是能辦到的都會給你們辦到。”

    “二師父，我……”

    “你寫別說，聽我說完。你這第二條路，其實和第一條路沒什么沖突的，兩條路可以并行。因為這第二條路，就是進無常司，做個女無常?！?/br>
    “女、女無?！疅o常不都是那些寡婦，或者……”柳小?？幢R斯的臉色突然就陰沉了下來，趕緊閉上了嘴，“我、我知道了，二師父，我也得好好想想。”

    “嗯，你們倆都好好想想吧，去吧。”柳小桑方才的一趟拳打得軟綿綿的，就是擺個樣子而已，顯然心不在這上面。

    兩人出了盧斯的院子，就看見高興和錢寶兒一人拿著一根小木頭劍，正在你來我往的比劃——錢寶兒剛來的時候，就是高興拿著木劍追他打，現(xiàn)在總算是知道還手了。

    “哎呀！師姐來了！”高興叫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跑。錢寶兒也看見了兩人，對他們吐吐舌頭，憨笑一聲，去追高興了。這倆人小腿短，但是跑起來奇快無比，眨眼就沒了影子。

    他們躲，乃是因為柳小桑一看高興玩這些就要說道她，說這些不是女孩子該玩的東西。高興當(dāng)時笑呵呵的應(yīng)了她，可是轉(zhuǎn)身就又去玩。不只是木劍，還有什么摔泥巴，抽陀螺，上樹掏蛋，下地打滾，都做過。

    柳小桑后來從分派給她的侍女嘴里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李鐵，那個就頭一天來的時候見過一眼的李三，還有盧斯和馮錚教給高興的，人家根本不拘著女孩兒做什么。后來她就不多嘴了，可是高興玩這些的時候只要看見她就跑了。

    “哥……你說我……我選什么，選什么才會讓師父們喜歡？我是不是……也要去做無常？畢竟，師父都是無常，大師兄如今已經(jīng)進了無常司，小師妹也總那么念叨，我若是不選，那我還算是什么徒弟？”

    她原先還總笑小師妹年紀(jì)小什么都不懂，女孩兒家做什么無常？至于那無常司里的女無常，可不都是被逼無奈才去的嗎？否則，無常這事情，見血、見人名的，是女人家該做的事情嗎？

    尤其兩位師父這還是有爵位的，如此身份，就該嬌養(yǎng)著，等著嫁個如意郎君，日后做個舒舒服服的當(dāng)家主母。

    ——柳小桑還有些沒有跟任何人，包括她哥說的秘密，她其實還曾經(jīng)看不起兩個師父跟高興。覺得他們明明有了這樣的身份地位，卻不會過日子，甚至不會養(yǎng)女兒。這樣養(yǎng)著高興，能養(yǎng)出什么來？日后怕是要被當(dāng)然做笑話。當(dāng)然，她不是不感恩的，所以她才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努力的引導(dǎo)高興。只是在盧斯和馮錚明白表現(xiàn)出不需要的時候，她也不會再多說罷了。

    柳鄰鄰就比自家meimei直爽多了：“師父都那么說了，你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唄，至于我……我以后要入行伍！我腦袋傻，讀書其實讀不大明白，那不如就去當(dāng)兵打仗去。咱們無常司跟邊軍的關(guān)系好，不會坑我?！?/br>
    剛還為自己發(fā)愁的柳小桑頓時驚了：“哥哥你怎么這么想，你在無常司呆著，也比去邊軍好啊！你忘了咱爹娘當(dāng)初怎么沒了的？！”

    “正因為記著，我才要給爹娘報仇雪恨啊?！?/br>
    “爹娘的仇，不是讓那時候的將軍們都給咱們報了嗎？”

    “所有蒙元人，都是爹娘的仇人，不把他們殺光了，哪里算是報仇?！绷忇忼b牙瞪眼，他其實長得挺乖的，如今這歪七扭八的表情，倒是多出來了一股子兇煞氣，“況且，你當(dāng)無常好當(dāng)?shù)膯?？大師兄給我瞧過他的書，好家伙……那里邊的東西就跟個天書似的。可大師兄說了，他們無常司是要辦旁人辦不了的案子的，若是這點事情都不明白，日后弄了一堆冤假錯案出來，那對得起誰來？”

    柳小桑咬了咬嘴唇，猶猶豫豫的問：“大師兄……是不是特意給你難懂的書啊？”

    “妹子！你想什么呢？！”得虧柳鄰鄰知道自家妹子這想法要是讓旁人知道了，絕對得不了好，所以強忍著沒大聲，但他臉色也實在是不好。

    “無?！瓱o常不就是一群捕快嗎？原來咱們那地方捕快是個什么樣子的，哥哥也知道。那差事，任誰做不好了？不過是……”柳小桑把話咽回去了，因為柳鄰鄰的表情是越來越不好看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哥，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不好聽，但是……但是咱們不一樣，咱們是寄人籬下。而且，大師父跟二師父也不欠咱們什么，把咱們弄回來就是為了點好名聲，等咱們長大了，怕是隨便就把咱們打發(fā)了。我還好，左右不過是家人過日子，你在軍中，若是……若是你有個好歹，他們豈不是名聲更好？咱們得為自己多考慮考慮?！?/br>
    “妹子啊……哥是知道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了，可是，哥是真沒想到，這么想著咱們恩人的會是你啊。妹子，你也說了，大師父、二師父人家不欠咱們的，那你覺得，要是人家真像你想的那樣，就為了點好名聲，那不如等我們長大了，隨便讓我去當(dāng)個商鋪的掌柜的，你呢，就找個還算過得去的人家嫁了。這名聲好聽不好聽？”

    柳小桑被柳鄰鄰猛地抬頭：“我倒是真情愿他們那么辦了，那至少過日子放心！”

    第254章

    “你管這叫放心？”柳鄰鄰氣得胸口發(fā)堵, 前些日子還好好的，兄妹倆湊一塊, 他meimei給他做面片湯……

    原來他家的面片湯, 就是一鍋水，放點野菜，放一點咸鹽, 撒上一把粗面搟出來的面片，娘還會給他們兄妹倆各打一個雞蛋，出鍋了，點上一兩滴香油。原來他們那家里，這就是最好的吃食。昨天柳小桑做的面片湯, 其實也已經(jīng)不是家里的面片湯了，因為那湯用的是雞湯, 面片是細面, 里邊不但有雞蛋，還有肌rou、鹵rou、銅錢大的蝦干，大冬天的，卻也有小蔥, 有白菜，滿滿的一大碗，鮮香味美。

    前些天，柳鄰鄰還覺得那面片湯好吃, 今日看著自己的meimei，那鮮咸的味道反上來, 他突然就覺得不是味了。

    柳小桑眼淚也下來了：“你以為我說這么多為的什么？還不是為了你？”

    柳鄰鄰深吸一口氣：“meimei，你想想若是沒有兩位師父，那咱們倆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的？莫說是好吃好喝還能習(xí)文學(xué)武，怕是我跟你，都不知道對方還活著，你在邊城給邊軍摘菜洗菜，我大概就要做個乞丐四處流浪。若運氣好，你能嫁個疼愛你的相公，卻也要一生勞苦，我呢？說不準(zhǔn)都長不到如今這么大，就已經(jīng)是凍餓而死了。這做人啊，得知足?！?/br>
    “什么叫知足？你會想過去，不就是因為你也覺得他們家這做派不對頭嗎？”

    “你！”柳鄰鄰指著柳小桑，甚至起了揚起巴掌打人的心思，可是，他舍不得，畢竟這是他唯一的血親了，“你現(xiàn)在是聽不懂人話了，我不跟你說了?！?/br>
    轉(zhuǎn)過身，柳鄰鄰氣哼哼的走了。柳小桑留在原地，下嘴唇讓她自己咬的都是牙印，她也知道說的那些話不好，可她怕啊。她怕去當(dāng)什么無常，又怕自己說不愿意，盧斯和馮錚就讓她“消失”了。就像那個曾經(jīng)的二師兄李三一樣，那個人原來可是叫盧斯和馮錚爹和父親的，那不比師父更進一步？可那兩人說不要，那個人就這么消失得一干二凈了。

    她那時候不怕給人洗菜，畢竟那時候日子是她自己過，可現(xiàn)在日子好了，卻都是別人給的，一切都不由得她自主了……

    盧斯哪里知道，他這一盡監(jiān)護人的義務(wù)，為孩子們的未來考慮，反而壞了事，把柳小桑嚇成這樣？他現(xiàn)在還在挖空了心思，想著怎么在開陽挖出當(dāng)年的線索來呢——其實順著那條密道繼續(xù)查，線索能得到的更多，可是關(guān)于密道的一切人證物證無常司已經(jīng)都上交了。

    就連陶國公家各處產(chǎn)業(yè)的管事人，也都跟著被抓進去，不在無常司的控制中了，所以想找當(dāng)初那將尹帶娣帶出去，且一路帶進了山寨里當(dāng)盜匪的商隊兩隊也是沒辦法了。

    畢竟皇帝說了，不讓無常司插手了，這是回護之意，無常司要是再摻和進去，那就太不識大體了。

    只能是先把這邊查到的事情送過去，其他的回來再說。

    盧斯躺在床上三天，都沒能想出來到底該怎么辦，然后……太子來了。當(dāng)然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從大門進來的，而是跟在來探病的“胡大人家的家仆”后邊進來的。

    第一眼看見，盧斯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畢竟人有相像嗎?？墒悄呛笕思业募移鸵贿M門就退到一邊，反而把太子讓出來，盧斯這才確定，這不是相像，這是太子！他瞪出來了。

    “殿下？！”

    “我是來探病的?！碧有χ?，“多虧了你，否則……”

    “那是應(yīng)該的，看見殿下在這里，我也總算是對周兄放下心來了?！?/br>
    “怎么看到我來你反而對博遠放心？”

    “若非周兄無恙，殿下能來？”盧斯反問。

    太子一怔：“還真是……他是沒什么危險了，但是且得養(yǎng)著了?！碧哟蟾攀窍肫鹆水?dāng)日的兇險，還有周安連連嘔血的場面，面上閃過一絲傷痛，“過去是覺得身邊帶著人沒用，礙眼，經(jīng)過此事……我是明白了，每次都要跟著那多侍衛(wèi)那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