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嘆了一聲：“原來是有的，但是在前頭安林縣的時候，下官實在是囊中羞澀了……總不能讓人家給我當(dāng)著護(hù)衛(wèi)，吃虧受累，還得朝里頭虧錢吧？我想著，反正這就快進(jìn)到肅韋州地界了，讓人家走也是無妨了?！?/br>
    馮錚問：“那顧大人是給了全款的？”

    “對啊，那不是一開始就得給的嗎？雖然他們沒把我送到目的地，但……反正也差不了多遠(yuǎn)了?！?/br>
    盧斯看一樣馮錚：這是被騙了吧？

    馮錚回盧斯：應(yīng)該是被騙了。

    這里的護(hù)衛(wèi)，如果是從鏢局雇傭的，那應(yīng)該一開始就說好目的地的地點，與價錢。出發(fā)之前給三分之一，到了地方才給剩下的三分之二。另外還分為雇主負(fù)責(zé)住宿吃喝與不負(fù)責(zé)住宿吃喝，前者的價錢要便宜些。這些都是最基本的，還有更多的細(xì)致的問題，需要雙方協(xié)商。

    可看顧大人這個樣子，明顯是不會討價還價的。這幸好他是個赴任的官員，這要是個商人，讓人騙走了錢財還是其次，他們這一家子的性命，說不定就都要落在那所謂的護(hù)衛(wèi)手里了。

    “不知道顧大人商量好的是哪一家鏢局？”盧斯問。

    “哎？！人家是真的挺好的，一路上照顧下官這一家子良多……”顧大人反應(yīng)倒是還挺快，意識到盧斯這一問大概是不懷好意。

    “顧大人多慮了，我就是隨口一問，大人不愿意說那就別說了?！?/br>
    “哦，哦。”顧大人還是沒說他雇的是哪家鏢局，雙方又說了些旅途的趣事，顧大人便告辭離開了。

    “錚哥，你說他是真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騙了，所以過來就是隨口一說，還是有意的現(xiàn)在不說，但過幾天會無意中透露給我們?！?/br>
    馮錚挑了挑眉：“你也別把人都想那么壞，他要是懷恨鏢局之人，那不用找咱們，跟當(dāng)?shù)氐墓俑蚵曊泻艟秃?。要是?dāng)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但與你我說一聲，這事咱們也不會不管?！?/br>
    “那他就是真的沒想到？”盧斯挑眉，“其實我到寧愿他是個陰險人，這么個傻白甜跑去肅韋州的鹽亭當(dāng)知州……是他自己的倒霉，又何嘗不是百姓的倒霉？”

    “也不能這么說，陰狠人若是對百姓也陰狠呢？顧大人還沒上任，到了正事上，他到底是不是糊涂，我倆也不能給他下定論?！?/br>
    “那也是。”盧斯點點頭，身子一歪，靠在了馮錚身上，“今天要抱著你睡覺?！?/br>
    “我這一身汗臭加馬糞味道，你也真是不在意。”馮錚笑了笑，側(cè)著頭親了親盧斯的額頭。

    “我又何嘗不是？難道你就嫌棄我了？”

    兩人說笑兩句，進(jìn)帳篷睡覺去了。

    再天亮，盧斯和馮錚正吃著干糧的時候，顧大人那邊有個女子端著個小鍋過來了。這女子正在妙齡，橢圓臉，小鼻子，小眼睛，可是并不丑，豐腴而端莊。

    “兩位將軍，父親讓蕊兒給兩位送一鍋rou粥來?！?/br>
    “多謝小姐了。”東西是盧斯結(jié)果來了，可是他和馮錚都覺得別扭。

    送點吃食來問沒問題，可有小廝。有仆婦，再不濟(jì)還有丫鬟，怎么就讓小姐直接送東西過來了？也不太對，這蕊兒的衣服和身段，不像是他們昨天看見的小姐。有兩個小姐，一個丫鬟？

    這位蕊兒送了東西，也沒有多留，福一福身子，立刻就離開了。

    他們剛走，顧大人就來了：“方才那是下官的庶女，不知可有怠慢兩位?！?/br>
    第一句話，顧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表露無疑了。庶女對于一些不太富裕的家族來說，就是平時當(dāng)丫鬟用，需要的時候當(dāng)禮物用。

    本來這位顧大人雖然表現(xiàn)得傻了點，可為人還算是厚道，可鬧了這么一出，盧斯和馮錚是徹底對他沒什么好印象了。

    “顧大人，我與馮將軍乃是契兄弟?！?/br>
    “下官知道啊?！鳖櫞笕诵呛堑?，他這表情太無辜，太喜悅，反而是把盧斯和馮錚都弄蒙了，以為自己是多想了之類的，可是他下一句話頓時讓兩人明白，他們確實是多想了，不過是對顧大人的智商多想了，“正因為如此，在下才想給小女做哥媒，將她聘與兩位做個妾?！?/br>
    “……”

    聘與……還兩位？！

    盧斯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好吧，這事他也不是沒聽說過，見到過。契兄弟同聘一妾，生個孩子就是他們倆共同的孩子。當(dāng)年有個丟孩子的案子，那不就是這個情況嗎？可是，還真沒有找到他們身上的。

    而且，這種合法同期其實跟后世的借腹生子很類似，她就是個生育機(jī)器，生了孩子母親就沒必要存在了，基本就是拿了銀子滾蛋。

    雖然這也算是銀“貨”兩訖的買賣，但對盧斯來說，總歸是那么不得勁的。

    在開陽，是沒什么人向他們介紹過這種買賣的。畢竟身份低的跟他們搭不上線，身份高的不懈于這種事。

    “顧大人客氣了，我二人家中已有兒女，無需聘妾了?！北R斯懶得搭理顧大人了，還是馮錚盡量溫和的給回絕了。

    顧大人臉上露出尷尬：“其實是小女愛慕兩位，主動提起……既然二位不愿，那也就罷了?！?/br>
    這爹是有多不靠譜??？！竟然就這么明晃晃的說他女兒愛慕，還是愛慕兩位！換言之是他女兒要給兩個結(jié)契的男人做生孩子的妾，所以才讓這個爹來提議。別管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個庶女，顧大人當(dāng)著這么多男人的面說這種話……

    顧大人走了，剛還溫和的馮錚眉皺了起來：“這怎么回事？是相信無常司的不會傳閑話？”

    “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盧斯眉頭緊皺，“再怎么不會待人接物，也不會當(dāng)著這么多男人的面，這么說一個大姑娘吧？簡直就是故意害她的清白了。”

    可是這事，一個爹跟他自家的姑娘，盧斯和馮錚作為外人，除了吐槽兩句之外，還能做什么呢？

    盧斯看蕊兒給他們端過來的rou粥，鍋還是熱的，里邊還放了個挺大的陶瓷勺子。盧斯舀了一勺放進(jìn)嘴里，立刻苦得咧開了嘴。他拿勺子在鍋里攪了攪，結(jié)果攪出來了幾條野菜。這野菜放得極其豪爽粗暴，看起來是掰斷了隨便扔進(jìn)去的。

    “師弟！”盧斯咧嘴的時候，馮錚還沒反應(yīng)過來，等到看見野菜，馮錚的臉色頓時青了，嘴唇也白了，“你么事吧？！”

    “我沒事，沒事。就是苦了點，放心，沒毒?！?/br>
    馮錚摸著盧斯的臉，盯著他沉默了半晌，看他確實沒事，這才呼出一口氣。這一放松，甚至有短暫的暈眩，反而讓盧斯膽戰(zhàn)心驚了半天——馮錚這是被嚇得狠了。

    等到確定了雙方都無恙，隊伍就要開始出發(fā)了。盧斯撥馬在馮錚身邊：“那鍋里放的是苦芯菜，我覺得不像是惡意整蠱你我。”

    “那這姑娘是表示不愿意，還是……求救？”馮錚皺眉。

    苦芯菜的別稱很多，敗醬草、女郎花、天香草，它生長的范圍很廣，也很多，但老百姓除了餓極了，很少吃這東西，就因為它苦，比苦瓜還苦。

    所以這東西可以說是蕊兒在暗示，她苦在心里，這種事并非自愿。但也可以說是在求救，苦在心里，有冤無處訴。

    “可這事也不好辦啊，她有冤的話又是什么冤？這是顧家的家事，咱們很難插手。不過……錚哥，你說你我之間的事情，是不是也算是很出名了？”

    “師弟，是說……”

    無常司黑白無常是一對契兄弟，兩人收養(yǎng)了許多孤兒，且都無意納妾。隨著無常司名頭越來越盛，這傳聞也算是天下皆知了。在大昱，這個對男風(fēng)極其開通的朝代，其實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