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龍擦一把淚，也坐在邊上：“……他大伯生了一對龍鳳胎，就將那姑娘過繼給了我倆，我倆想著，等姑娘大了給她招贅……”說著說著，眼淚就有止不住了，“可誰承想，八年前，姑娘到了十五，出去找她兄長玩耍，結(jié)果兩個人就都不見了……那張方當(dāng)時還是負(fù)責(zé)此事的捕頭，幫著我們……”

    杜虎也哭：“我不該教她武功啊，要是當(dāng)初把她養(yǎng)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多好啊……她就算是把孩子賣了，任是什么地方都行，但怎么就讓人把她禍害死了呢？”

    兩個大男人把一個大姑娘養(yǎng)起來，可想而知那是得有多困難，必然是視如掌珠。孩子丟了八年了，兩個人怕是心里早就有了各種準(zhǔn)備了，結(jié)果這是最壞的一種。

    看他們這樣子，盧斯知道了。這不是劉氏或是這兩人做戲，而是張方從一開始逃走的時候，怕是就沒跟家里說說真話。

    盧斯吩咐人去找當(dāng)?shù)乜h衙了，也散出去一些人搜索張方，看兩人這樣雖然不忍心打擾，但也只能打擾了：“二位……可知道張方還有什么去處？”

    “張方……”杜龍說起名字來，咬牙切齒，“大人，我倆是真不知道張方的去處，但還請大人讓我倆廣邀同道，必定將這耗子揪出來！”

    “二位英雄，在下也收養(yǎng)了個姑娘，知道兩位的心情。但是……孩子的尸首如今在什么地方，還沒人交代呢，得讓孩子入土為安，總不能在外頭一直做著孤魂野鬼啊。”雖然趙三歲交代了個荷花池，但盧斯不準(zhǔn)備現(xiàn)在說，后邊很多事還沒弄清楚，跟張方勾結(jié)的人也得讓他都交待出來。

    雖然說，當(dāng)?shù)氐慕诉@么些年來，竟然都沒看出張方身上的一點(diǎn)端倪，但備不住他們就能抓著點(diǎn)線索呢。

    天麓府有趙三歲，盧斯尋思著，整個宏昌州怕是都得有類似的人。還有之前的官員，到底有沒有參與，林老太爺?shù)牟枰}引、酒引是怎么來的，怕是都得著落在這個人的身上。這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滅門兇殺案了。

    “大人放心，我等不會讓大人難做的。”

    放這兩人出去了，瑞王湊到盧斯跟前；“大人，您信？”

    “……”盧斯斜他一眼，這小子是演戲演上癮了，“咱們進(jìn)城之前，城門口都留下人了……他要是真在柳江縣，那是插翅也難飛，但要是不在……先給天麓府那邊送個消息過去吧?！?/br>
    要是尋常人那是很好找的，這年代沒有戶籍路引，那是寸步難行。但張方不一樣，他就是個捕快，是干這個的。從他連老婆都隱瞞得死死的這一點(diǎn)看來，他必定是給自己準(zhǔn)備了妥當(dāng)?shù)暮舐罚@人隨便弄個假身份朝犄角旮旯一窩，誰知道？再隔個十年八年的，他年歲也不算太大，他把存下來的銀兩拿出來，娶妻生子，買房置地，就又過上好日子了。

    這事盧斯知道，拿到他來信的馮錚和周安當(dāng)然也明白。兩邊人都不甘心，但怎么辦呢？

    “這張方也是個能耐人，可惜，本事不用在正路上啊?！敝馨矅@氣。

    馮錚在一邊點(diǎn)頭，知州衙門的人已經(jīng)都查清楚了，正因?yàn)槎疾榍宄耍瑑蓚€人才更“佩服”張方。

    都到這時候了，還有不少人認(rèn)為張方是個嫉惡如仇，踏實(shí)肯干的班頭呢。

    即便把趙三歲，還有另外一個也跟張方有牽扯的人販子帶上來，兩邊對峙。那些捕快才知道，自己抓的，或者救的人。根本就是無罪的，或是就出來了不過只是才出虎xue又入狼窩，并非他們所想的已經(jīng)回家去安生過活了。

    可依然有人不信，覺得是這些人販子跟無常有了什么交易，讓他們把臟水朝他們張班頭身上潑。

    雖然也不排除當(dāng)時有人看出來，現(xiàn)在有人知道根底，可是不敢說，可大多數(shù)人是真的這么認(rèn)為。

    “這張方跟那位林老太爺可還真是……”馮錚話說出一半，頓住了。

    周安也一怔，他也是稍微一想就知道這沒說出口的是什么：“這兩人是有些像……都是糊弄人的本事一流。且……張方當(dāng)年到底是為什么，這么給林老太爺鞠躬盡瘁？”

    “捕快是沒什么奔頭，但說是只為了銀子……張方是個聰明人，不值當(dāng)。”

    周安立刻站了起來：“咱們一起去查林家的親族！”

    本來馮錚是該查林老太爺?shù)纳角f，把荷花池下面的人都挖出來的，可是現(xiàn)在就怕尸首都挖出來，誰抓到張方了把他個弄死了。那可就有點(diǎn)麻煩了，只能先放著，不過那地方已經(jīng)讓人看起來了。

    林家宗族，原本就該查的。但是這一系列的事情連下來，這些事就一直沒能騰出手來，到現(xiàn)在才有時間。

    林家也是本地的家族，老家在宏昌州慶昌縣。林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不過真正讀出來的人，也就是林家老太爺?shù)男珠L一個。到現(xiàn)在，別說第二個進(jìn)士，就是第二個舉人也沒有呢。

    兩人就慶昌縣，去查林老太爺、林家的過往。

    這一查，就查到盧斯從柳江縣回來，又查到海捕文書發(fā)放各地——不過看著那個海捕文書，盧斯是真不覺得能找到人。倒不是像他上輩子從電視上看到的那么夸張，關(guān)于張方的細(xì)節(jié)畫得其實(shí)聽清楚的，就是，張方這人本來長得就不是多突出的，認(rèn)識的人看見他那當(dāng)然能認(rèn)出來，不認(rèn)識的只靠一張圖，那真是夠嗆。

    朝廷那邊已經(jīng)開始從宏昌州之前在任官員的身上追責(zé)，宏昌州本地的在任官員，那更是一個個兢兢業(yè)業(yè)，全力追查張方，就怕自己被打成同黨。老百姓也一邊咬牙切齒的罵，一邊瞪大眼睛瞧著那形跡可疑的，張方是沒找著，但是坑蒙拐騙的下三濫到是抓著了不少，一時間宏昌州的治安倒是為之一凈。

    沒奈何，只能周安帶著瑞王繼續(xù)追林家宗族，盧斯和馮錚去了莊子，那坑在荷花池里的尸骨，不能再等了。

    趙三歲指正的林家莊子，現(xiàn)在是一座荒宅。從衙門的存底看，林氏宗族當(dāng)年來接手林家的財產(chǎn)，這個莊子連同里邊的家仆，外頭的土地佃戶，都是被一起賣了的，五百兩賣給了一個叫周朝峰的人。

    可問當(dāng)?shù)氐牡钁?，佃戶什么都說不知道。還是隔壁鄰村的人說了點(diǎn)東西，原來從六年前開始，這些佃戶就沒再交過租子，沒主家來收。他們也去過了那莊子上，可是莊里大門緊鎖，什么人都沒有了。

    就是因?yàn)闆]人來收租，那些佃戶感念主人家的恩情，每年都分派人去照看莊院，抓著了不少想偷翻進(jìn)去偷東西的地痞無賴。這莊子，也才得以到現(xiàn)在都完完整整的。不過，他們看守得好，這莊子里也沒什么東西了，當(dāng)初這里的人并不是匆忙離開的，而是有充足的準(zhǔn)備時間。

    如今這莊子里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什么線索。

    那荷花池是引的活水，一條入水的，一條出水的。兩條水道都是蜿蜒曲折。現(xiàn)在這季節(jié)，荷花已經(jīng)枯萎了，可就是那殘枝敗葉，也鋪滿了池子和水道，幾乎看不見水面。

    可想而知，盛夏時節(jié)，荷花是何等的艷麗壯觀。

    “大人，開始嗎？”周二縮著脖子問。這才八月，其實(shí)不是太冷，但就是覺得這地方陰風(fēng)陣陣。

    “開挖吧?！?/br>
    上下水都有水閘，一頭堵住，一頭開到最大，還在下水的水道處布置了大口的網(wǎng)子，以防有“什么”被水沖走，水嘩嘩的朝外流，早晨布置的，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水差不多放干了。

    沒了水的池子，枯黃的荷葉依舊支棱著，只是姿態(tài)越發(fā)的扭曲，清晨天剛亮的時候在池塘邊上一站，放眼看去，只覺得那滿池子里并非是荷葉，而是一只只伸出來掙扎向天的手臂和胳膊。

    “下水的閘門也關(guān)了吧?！北R斯道。

    “我?guī)б贿厪谋边?，你帶人從南邊，咱倆一人一頭吧?！瘪T錚道。

    “成，但是別著急，慢慢來，反正……都在這呢。”

    從最外邊開始，先把枯敗的荷花砍斷，踩著泥下去摸。盧斯跟馮錚這段時間置辦了一大批木頭底的靴子，還有里邊皮革外邊棉布的厚手套，強(qiáng)令所有人都得穿著，戴著。

    這里要真是死人太多，備不住淤泥里邊有什么爛七八糟的東西，即便現(xiàn)在天氣冷也備不住會傳染。受涼了能治，這要是染上什么病，可就不好治了。

    他們也說了，不著急，就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從外頭向里頭清理。一個時辰換一次人，湖邊上煮著加了紅糖的濃姜湯，誰出來了都趕緊喝一碗，然后換了干凈衣服，進(jìn)燒著熱炕的房里暖和去。

    “我發(fā)現(xiàn)了！我發(fā)現(xiàn)了！”剛一刻鐘，第一個口袋就讓馮錚那邊的人發(fā)現(xiàn)了，不管是外頭等著接班的，還是正干著的，都圍了過來。

    口袋被小心的打開，看盜里邊的東西，眾人先是抽了一口冷氣——那袋子里頭放著的，真的是骨頭！然后……

    第10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