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又勸了勸，王氏才道：“他跟那馬家的小少爺交好，見天的回來說小少爺如何讓家里苛待。其實人家富貴人家，哪里有什么苛待的，不過是小孩子吃飽了撐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前兩天，他說要將那孩子帶回家里來，當做我們自家的孩子教養(yǎng)。說這孩子乖巧聽話，日后……日后……”

    王氏面上也露出幾分期待的喜色，該是孫老二說過什么光宗耀祖之類的話，可話沒說出口，她便又是一陣大哭：“這卻不是白日做夢，還是什么？！人家好好的孩子，哪里能不要？！可他偏偏就是讓鬼給迷了心竅??！”

    “之后呢？”

    “之后，之后他就說已經(jīng)訂好了日子了。我、我實在是忍不住，便與幾個相熟的婆子說了。若有事情，必定是從她們那傳出去的！”

    “你都與誰說了？”

    王氏說出了三個人，一個是她娘家jiejie，另兩個都是她家的鄰居，劉婆子和李婆子，此時這三個婆子也都在當場，也免了盧斯去找人的麻煩。

    吩咐捕快去問三個婆子究竟，這三人也都是禁不住嚇的尋常人，捕快們問了，她們便都老老實實說傳給了誰，結(jié)果這人又傳了人。

    所以說，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便應(yīng)該只在當事人的腦袋里擱著。

    “你們且順著線索去找人，我去找到孫老二的地方看看。”眼看著要審問的人越來越多，而且正因為人太多，有些難辨真?zhèn)危R斯決定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看。

    ——走在路上，盧斯覺得他這個捕快當?shù)眠€是不太合格，本來該在查看了尸體后，第一時間就去現(xiàn)場的，結(jié)果耽擱了這么久，也不知道那地方是否還能留下什么線索。

    跟著發(fā)現(xiàn)孫老二尸體的人到了現(xiàn)場，萬幸這地方比較偏僻，事發(fā)之后，還沒來得及打掃。而且，孫老二被發(fā)現(xiàn)的時間，距離他發(fā)生意外已經(jīng)有了一段時間，地上的血基本上已經(jīng)干涸，所以還能看出一個大概的模樣。

    盧斯又在心里計算了一下，這里距離馬家也就三條街，不算太遠。而且，從那條后巷出來，卻是走這里回孫家是最近的。

    “你們見著孫老二的時候，他是朝這邊躺倒的？”

    “不是，他是趴著的。”

    “趴著的？”

    “對，大概……這個樣子?！庇袀€記性好的小子擺出來了模樣，正是一條胳膊前身，像是朝前爬，又像是努力想要抓住什么的模樣。

    “你確定他的胳膊是朝著這個方向的？”

    這個小子又仔細回憶了一下：“對！就是朝著那個方向的！”

    “我們當時覺著……孫叔是想回家，可是被摔暈了腦袋，辨不清方向了吧？”

    孫老二倒地的地方，是個十字路口，可是距離這里不到十幾步，就又有一個歪扭著的丫字口。孫老二這方向，是朝丫字口爬的，跟他回家的路線不對。因為他是爬著追趕把慧兒帶走的人嗎？

    盧斯又去觀察墻面，尋到了飛濺上的血跡，這人果然是躲在角落處，連擊兩下，打倒了孫老二。萬幸的是，盧斯沒在更矮的地方看見飛濺上的血跡，慧兒應(yīng)該沒被打。不過，那孩子八歲了，怎么說應(yīng)該也會掙扎一二吧？

    盧斯就近找了一家，敲門。

    這里已經(jīng)不像高家那樣，都是獨門獨戶的富裕人家了。但也不像孫老二家那樣，只有貧瘠的一間小房子，算是兩邊的過度。里邊出來了個身體還算健碩的老翁：“這位差官大人，不知有何事？”

    盧斯問：“敢問這位大爺，昨天夜里，您可曾聽到什么不同往常的響動，尤其是孩子比較大聲的驚叫之類的?！?/br>
    老翁不太自然的笑了一下：“差官大人說笑了，我們這邊小孩子多。這哪天沒有小孩子哭鬧的？”

    盧斯拱拱手：“是在下失禮了，在下乃是開陽府的副班頭盧斯?！北R斯頓了一下，果然見老翁面皮一緊，他的名聲還是挺大的，“現(xiàn)如今正在調(diào)查那是一件拐騙孩童的案子，那孩子才八歲大，昨夜里讓人打死了帶著他的大人……”

    盧斯略微側(cè)身，讓老翁看見那邊繞著孫老二血跡看的幾個孫家親故。雖然算起來孫老二也是個拐子，但他同樣是孩子身邊的大人沒錯。

    老翁看那幾人都不是富家出身，地上的血跡仍在……頓時吸一口涼氣，背過身不看了——其實他早就知道發(fā)生什么了吧？畢竟是在家門口，只是在此之前當做不知罷了。

    “老人家，都是當人父母爺奶的，如今孩子丟了，家里大人都在嚎哭呢。不管昨天夜里發(fā)生了什么，老人家只要有點線索也好啊?！?/br>
    “昨天夜里……我們確實聽到了些響動，但沒想到是發(fā)生了這事?！崩衔痰皖^，面露愧色，“若是知道，怎么說我也會讓家里人出來救上一救?！?/br>
    “老人家心善?！?/br>
    老翁面露愧色，擺擺手：“不過，雖然昨夜我沒見著什么，前些日子倒是見著有個不太對勁的人在這邊晃悠?！?/br>
    “哦？老翁可能細說那人的長相?！?/br>
    “不但能說那人長相，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我也能告訴官爺。”

    老翁說的這人，原名周大福，如今諢名周得志，只因為他右面頰長了一顆大大的黑痣，早年間也是這附近有名的混混。后來去暖衾樓當了打手，幾年沒回來，前些日子突然回來了，周圍的鄰居都很是緊張了一陣兒，尤其是買了他家房子的。

    “暖衾樓……”這名兒，正在今天馬閑提供的那一堆樓啊館啊里頭，尤其，當日差點把呂慧當做童兒帶走的，也正是這家暖衾樓！

    盧斯謝過老翁，轉(zhuǎn)身便帶著人手朝暖衾樓去。到半路上，恰好遇到了馮錚派回來傳訊的周二。馮錚卻比他的進度要快，已經(jīng)抓到了周得志，他也供人了孩子是他搶來的，但是，顯然他是沒說殺了人的事情，而當馮錚帶著人到了周得志所說的藏匿孩子的地方找人事，孩子也不見了。

    一邊趕路，盧斯一邊與周二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從頭說來?！?/br>
    “是?！?/br>
    馮錚那邊帶了大批人手直奔了大昱朝開陽府的紅燈區(qū)，這也算是干熟了的事情了，去年不是剛從這邊帶走了一群大哥大姐嗎。上回來還有人誤會新來的鄉(xiāng)下捕快們，是來這里“見世面”的，這回可沒人誤會了。

    又朝這里來了，一時間鬧得這里風聲鶴唳，往常這時候還呼呼大睡的主事人們立刻都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在肚子里咒罵，一邊笑臉相迎，還得趕緊找人通知自己的上峰。

    “這回諸位爺過來是有什么事?。俊?/br>
    “無需勞煩諸位，我等就是來找?guī)讉€人的?！瘪T錚也無意多生事端，雖然不算是好言相向，但也沒擺出冷臉來。

    他這話，這些干娘義父可是每一個信的，直到看他確實只是找了些人，并不是抓人，那些跟自己樓子沒牽扯的人，這才擺著笑臉趕緊跑了。只留下被點名了的，肚子里罵著晦氣，還要努力配合。

    “你們誰知道馬閑馬老爺?shù)?？”手下人去問那些出堂會的哥兒姐兒，馮錚就問這些爹娘。

    結(jié)果他這一問，竟然沒幾個人有印象。馬老爺雖然風流，可在這開陽府，他卻連個豪客都算不上。

    只有一個鴇父猛然想起來了：“就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蘭草??？”

    馮錚疑惑：“小蘭草？”

    其他人卻都想起來了：“讓呂老爺贖了身，明媒正娶的結(jié)了契，前些年還鬧了和離的那個？”

    “你不知道，他現(xiàn)在依舊吃香喝辣，且還是讓呂老爺養(yǎng)著呢。”

    “那呂老爺可是個真良人，唉，奴奴年輕的時候，怎么就沒遇見過那樣的好人兒呢？”

    這些人的話是越說越偏，可確定了小蘭草就是馬閑也跟找到孩子沒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