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呵呵傻笑了兩聲，埋頭苦吃了。這鵝是大鵝，脖子忒長，啃得盧斯痛快至極。

    倆人正吃著呢，外頭又有個(gè)小捕快帶著大夫來了。

    沒辦法，盧斯只能停下吃喝，把鞋襪除去。結(jié)果露出來的腳踝，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除了老大夫之外，其余人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從腳背到腳腕子上方，小腿的下半部分，整個(gè)都已經(jīng)黑紫了，且腫得厲害，別說踝骨，腳面都看不見了。

    老大夫伸出枯瘦的手，在盧斯傷處上下捏了捏，道：“看著雖嚴(yán)重，但沒傷著骨頭，但至少這兩三日，大人需靜養(yǎng)，不可隨意移動。否則就真要傷著了，今日先無需抹藥，用手巾浸了涼水包裹著便好，待明日再擦了這藥膏，無需按揉，抹上就好?！?/br>
    捕快也說：“大人說了，兩位班頭，尤其是盧班頭，在家里休息上兩三天再回去也是無恙的?！?/br>
    謝過了老大夫，謝過了小捕快，馮錚將兩人送出了門去，回來端著個(gè)盆，里邊就是擰好的手巾。盧斯剛剛就不好意思了，這一天都在外頭走路，即便沒有汗腳，那味道也不雅，可給大夫看，沒辦法。人一走，他立刻就把腳伸被子里了。

    馮錚過來，就把被子掀開了：“蓋住作甚？”

    “怪不好聞的……”

    馮錚眼睛一挑：“要我親你腳心嗎？”

    “別！別！”

    “老實(shí)點(diǎn)，不親你，就給你裹上手巾。”

    “嘶！”

    “疼？我手重了？”

    “不是不是。是涼，不過涼森森的，挺舒服的?！?/br>
    “你這是怎么弄的？”

    “不都說了，不小心崴了一下嗎？”

    “別說我了，我這至少都給你看了，來來來，讓我看看你。胡大人說你傷了胳膊，都傷著了還干這么多活，也不怕傷口裂了。”盧斯湊過去，解馮錚衣裳。

    馮錚老老實(shí)實(shí)的露出胳膊來，盧斯就見著了他左臂上裹著的紗布：“這怎么弄的？”

    “出去緝盜，不小心傷著了?！?/br>
    盧斯抬手捏他兩頰的rou：“不許含糊其辭，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br>
    “好好好，我說，別捏，別捏！”兩人逗鬧一番，干脆躺床上蓋棉被，彼此說起了白天的經(jīng)歷。

    對于盧斯崴了腳，瘸著腿走回來一事，馮錚表示了十二萬分的憤怒，憤怒到干脆把他按炕上打了一回屁股——不過后來這頓懲罰的打屁股，不知道怎么變成了馮錚主動的喂盧斯吃臍橙。

    盧斯吃完了，兩個(gè)人汗黏黏的，繼續(xù)抱在被子里，這就換成馮錚說了。

    盧斯今天，不，昨天早晨說了下水道之事后，馮錚還真去查了。盧斯聽他去查，其實(shí)有些心虛的：“我……那個(gè)，當(dāng)時(shí)就那么一說?！?/br>
    “不，你說的這事，還真有。”

    “真有？”

    “真有，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一伙惡徒藏匿在下水道中，當(dāng)時(shí)的府尹便命人在幾處燒煙，折騰了盡半個(gè)月，把這伙人熏兔子一樣熏了出來。那之后，朝廷下旨，下水道進(jìn)一步改建，多加了幾條官府手中的密道，就再沒有大股的賊人躲在其中了?！?/br>
    “還是耽擱了你辦案……”

    “不，也因?yàn)椴檫@件事，另外又引了我一個(gè)想法出來。這里有些下水道，是直接通到外護(hù)城河的?！?/br>
    “你懷疑對方雖然沒藏在里頭，但卻是拿這下水道當(dāng)成了通路？”

    “正是，結(jié)果還真讓我查找了些不對，挖出了一伙強(qiáng)人，無奈……那伙人乃是朝開陽販私鹽的，并非是人販子?！?/br>
    “朝開陽販私鹽的？”這膽子也是夠大。

    人販子沒抓到，抓到鹽販子了，再加上頭一件案子已經(jīng)辦妥，第二件案子有了眉目，胡大人的府尹位子，短時(shí)間內(nèi)不會動搖。

    “對，幸好帶去的人多，又聯(lián)系了兵馬司的人手，總算是將人都拿下了?！?/br>
    “在那地方打斗，你可有聽我說的，回來將傷口好好用鹽水洗了？”

    “放心吧，我且惜命著呢?！瘪T錚摸摸盧斯的臉，“師弟，你……”

    “嗯？”

    “你這兩天在家中好生修養(yǎng)，那些人販子，既然是沒有遁地，自然是不可能飛天?！?/br>
    盧斯捏他腰間的軟rou：“我什么？我可不信你只是要說這話。”

    馮錚被他捏的顫了顫，無奈轉(zhuǎn)過身抱住盧斯，吻他憨水未干的額頭：“不管你是誰，我知道你就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gè)人，那便夠了?！?/br>
    盧斯心里突突直跳，他讓柳氏看出不對來這并無什么新奇的，畢竟是一輩子在一塊的家人，半點(diǎn)都看不出來不對勁，那才是感情冷漠呢?？神T錚……跟馮錚認(rèn)識的從頭到尾就是他這個(gè)此盧斯而非彼盧斯啊。

    馮錚索性敞開了：“你的見識舉止，并不像是個(gè)山野小地出來的讀書人。你搬到我家來，我未曾見到你有什么好中的一本論語，竟然還是錯(cuò)漏百出的，后來更不見你讀書了。我早就覺得稀奇了，與你好后，在那事上你更是……精通老練得很，卻又知道進(jìn)退，并不貪戀，不似是懵懂少年。如今，我倆日夜都在一處，你又是從哪里知道這二十年前下水道的事情的？”

    盧斯聽他馮錚語氣平穩(wěn)，他自己那怦怦亂跳的心臟也漸漸安穩(wěn)了下來，索性一翻身腦袋擱在馮錚肩膀上，含含糊糊的問：“怕我嗎？我是……是借尸還魂的……”

    馮錚摸著他的頭發(fā)：“這有什么怕的？你不是還說過我倆可做一對鬼夫，夜夜歡好嗎？”說完之后，馮錚竟然傻笑起來，因兩人此刻胸膛緊貼在一起，這震動也傳到了盧斯那邊，直震得他從心口酥到而來頭發(fā)絲，恨不得就此化成一灘水，跟馮錚融在一起，“師弟，我們真的能變成一對厲鬼嗎？”語氣里滿是向往。

    “不知道……我死了，再睜開眼，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若真是當(dāng)過鬼，但那時(shí)候的事情也已經(jīng)完全記不得了?！闭f著說著，他自己忽然就興奮起來，翻身跟馮錚并排躺著，“不，不對，我絕對是當(dāng)過鬼的，然后那時(shí)候就看見你了，見你這小郎君臉長得俊俏，屁股更翹，心里喜歡，又不舍得勾了你去陰間，這才就近找了個(gè)可與你匹配的小子，奪了他的身，與你親香?！?/br>
    盧斯在馮錚耳朵邊說的，隱約的還壞了那么點(diǎn)嚇唬人的意思。

    結(jié)果他就聽馮錚的呼吸越來越沉，這下反而是嚇唬人的盧斯心里不好受了——這下嚇壞了，嚇著了？

    “真的？”馮錚扭臉看他，明明是黑燈瞎火的，可盧斯就是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雙亮晶晶濕漉漉的黑眼睛。

    說是假的？胡編亂造的？盧斯說不出口，反是珍而重之的道：“真的?！?/br>
    馮錚頓時(shí)就餓虎撲羊一樣撲上來了，又喂盧斯吃了個(gè)大臍橙。

    這兩人一個(gè)崴了腳，一個(gè)傷了腿，卻還這么折騰，也是夠作死的。不過第二天天一亮，兩人同時(shí)睜眼，竟然并不覺得疲累，只覺得身心舒暢，歡喜得很。

    “我先走了，晌午的時(shí)候便是我自己不回來，也會叫人給你送飯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