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如此，只是認(rèn)出嫂子的人也沒跟我們說得太多。若是大哥真想為嫂子伸冤，還行把嫂子的過往，與嫂子和大哥來到此處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們。”盧斯這是用詐的，結(jié)果這一詐，還真就詐出來了。

    “好……”孫木匠呆滯的看看的里面，點了點頭。

    孫木匠和妻子香杏確實不是本地人，乃是東琪州人士。兩人也算是從小認(rèn)識，兩小無猜的，可是香杏的家人為了給香杏的哥哥出彩禮錢，在香杏十歲的時候，把她給賣了。一個女孩兒，想要賣出比較高的價錢，那就只能是把她朝污糟的地方賣。

    香杏也并非極其出色的女孩，做不了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十二歲就被破了身，十四的時候就得站在外頭攬客了。孫木匠卻一心記得香杏，也跟香杏相認(rèn)，終于在香杏十七歲的時候，兩人攢夠了贖身錢，給她贖身。

    “……成親之后，我倆便離開了東琪州，在此安身。”

    盧斯來的路上，也聽黃班頭介紹了孫木匠兩口子，孫木匠手藝極好，為人又老實勤懇，整個云縣多有人專門來找他做木匠活。孫王氏也素有賢惠的名聲，兩人可以說是人人稱羨的好夫妻。

    誰想到，兩人竟然還有這等隱秘。

    “謝過大哥，這案子我們已經(jīng)有眉目了，必然能夠還嫂子一份公道。”

    孫木匠木然的點點頭，沒說什么。臨走的時候，黃班頭道：“孫木匠啊，我還是帶著孩子盡快搬走吧，回頭我讓老葉給你們開個路引，別在云縣住著了。”

    “……黃班頭說的是。”

    等兩人走出來，黃班頭嘆了一聲：“好人沒好報啊?！彼麆偛拍且痪鋭褚彩呛靡?，即便他們不說，隨著案子的進(jìn)展，怕是孫王氏的過往也會露餡，孫木匠還好，可是連個孩子，尤其是那女孩子的名聲可就壞透了。

    ——大昱朝對寡婦的名節(jié)沒那么看中，但是對特殊行業(yè)的女子，別管是否自愿，還是充滿歧視的。

    第59章

    兩人又去了那半開門女子的住處，這女子也是有丈夫的, 可夫妻倆都好吃懶做, 于是就一塊做起了半開門的買賣。對, 一塊盧斯都有點三觀炸裂的感覺。

    等到了這家，他以為會看一個對于自己妻子的死不以為意的娘炮, 結(jié)果他看見的是一個光著膀子坐在院子里正在磨刀的男人。這男人的諢名叫馮花炮，正經(jīng)名字已經(jīng)都沒人知道了。他很瘦，因為光著膀子，都能看見肋骨條，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嘴唇抿得沒有了血色，看上去兇悍得很。

    他門沒關(guān)，盧斯和黃班頭進(jìn)去的時候, 他頭都不抬的說：“不做買賣了！”

    “我們是來查案的。”

    馮花炮這才抬起頭來, 惡狠狠的看著他們, 非常不客氣的問：“查什么？說吧?！?/br>
    “你娘子那天為什么出去？”

    “為什么？”馮花炮咧嘴一笑，到時露出些“職業(yè)特點”的風(fēng)塵味道來，“有買賣唄。”可笑完之后，不等人說, 他自己先失落下來了。

    “什么買賣, 她的客人你可認(rèn)識？”

    馮花炮看著盧斯：“你這小孩兒倒是挺好的，是真心的查案子。”原本他是跟騎馬一樣騎在一跟長凳上磨刀，這時候他站起來，把兩條腿收歸道一邊, 刀放下，脫在腰間的衣衫也拉起來，打理整齊自己，“那天來的是個熟客，紅襖巷的林秀才，說是他開了詩會，找人作陪。然后……粉娘去了就沒回來了?！?/br>
    盧斯扭頭看黃班頭，那意思：這事怎么都沒告訴我？基礎(chǔ)啊。

    可沒想到他看黃班頭，黃班頭也看他：“小老弟……這事，都是孫捕頭負(fù)責(zé)的?！?/br>
    盧斯想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孫捕頭是誰——前期負(fù)責(zé)配合當(dāng)?shù)匾泼癜仓玫膶O大虎??！他和黃三現(xiàn)在還沒露面呢，之前盧斯無所謂，可現(xiàn)在知道這案子他們也參與了，更要緊的是他們掌握著情報，卻依舊這么悶不吭聲的，盧斯這就有些不快了。

    但他把這種不快壓下去了，正事要緊，其它的，不著急。

    “馮兄弟，在你家娘子出事之前，你家周圍可有什么行跡不明的人？”

    “有啊，不過都迎進(jìn)房里來做買賣了?！瘪T花炮剛正經(jīng)了一會，說話就又變陰陽怪氣了。

    “有沒有遇見過愛好特殊，跟你們做買賣的時候，行動間極其粗暴的客人？”但這點怪聲怪氣，盧斯哪里會在意？他在現(xiàn)代可是看過OX俱樂部場子的痞子！那才是群魔亂舞呢。

    看盧斯頂著一張小白臉，淡定至極的說出這些話來，馮花炮還真認(rèn)真想了想：“這倒是沒有，大多都是熟……”

    “如何？”

    “……”馮花炮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只要覺得有古怪就可以告訴我們，說不定就是找出真兇的線索?！?/br>
    “粉娘并非頭一回去林秀才，林秀才總是叫人的?？汕耙换亍皇欠勰锍鍪履且换?，而是更前的一回，她回來說，來了個新人，說是這回移民過來的，姓樸。這人粉娘倒是沒怎么說，想來跟其他什么童生、秀才沒什么不同，但是粉娘說酒喝到一半，這人的老娘突然來了，不但打鬧了詩會，還差點把粉娘給打了?！?/br>
    盧斯點點頭，下一句卻是對黃班頭說的：“黃老哥，我看你剛才好像想起了什么?！?/br>
    黃班頭點頭，道：“那頭一個死的女子，夫家就是姓樸的，也是個秀才。”

    馮花炮一聽，眼睛都立起來了：“可是叫樸天水的？！”

    “……”黃班頭沒說話，但也算是肯定了。

    這TM擺在眼前的線索啊，終于四個死者被聯(lián)系起來了。

    “馮兄弟，我們這就趕去樸家，我知道你想自己報仇，可到底是不是那個人還不一定。我跟你保證，若是找到了犯人，我都讓你進(jìn)牢里，砍下他五根手指，五根腳趾，你現(xiàn)在且稍安勿躁，如何？”

    馮花炮一聽，哈哈笑了起來：“行，兄弟，痛快！雖說若是殺錯了人，我甘心給人償命，但也沒了解我心頭之恨的機(jī)會，確實，這零敲碎刮才是最解恨！我應(yīng)你！”

    兩人這便算是達(dá)成了共識，黃班頭在邊上聽得直咧嘴，他倒不是不同意，但就算是作為一個老吏，也是頭一回聽見這樣血淋淋的直白交易。

    離開了馮花炮家，盧斯和黃班頭回了一趟縣衙，換了騾子去長順村——他們比馮錚的事情結(jié)束得快，因此兩邊人沒能碰上。

    去的路上，盧斯又把事情仔仔細(xì)細(xì)的問了一遍。黃班頭算是約略摸清楚了盧斯的性格，這回也徹底不藏著什么了，不過他瞞著的這些事都不是關(guān)于案情的，所以，盧斯聽完，只是盛了一肚子的無奈。

    送到知府衙門的公文，說是頭一回出事，就抓了一波的地痞流氓，后來因為又出案子，流民才開始鬧事——這是春秋筆法之后的劇情。

    實際情況，是樸家媳婦被殺之后，孫大虎和黃三當(dāng)即抓了長順村的兩個漢子說是犯人。可后來第二個案子發(fā)了，就把之前的這兩個漢子放了出來?？闪髅竦纳眢w本來就不好了，關(guān)進(jìn)牢里的時候，為了讓對方認(rèn)罪，也上了“點”刑，所以這倆人被放回來沒多久，就先后死了。

    流民女子被侮辱，流民的男子被誣陷入獄，拷打致死，這兩個情況相加，才是流民亂起來的真正原因。

    簡言之，知府衙門前期派過來的捕快們“居功至偉”?？蛇@話不能說，即便是孫、黃兩人自作主張，可他們要是朝上稟報的時候，也這么稟報，就成了埋怨知府用人不當(dāng)了。盧斯剛來的時候，云縣眾人不知道盧斯和這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自然也閉緊了嘴巴。

    兩人到長順村村口的時候，盧斯總算是見著孫大虎和黃三了，兩人都笑嘻嘻的迎上來，遠(yuǎn)遠(yuǎn)的就拱手道辛苦：“老弟，這案子可有線索了?！?/br>
    “還沒，今天只是來將四家苦主都過上一遍?！北R斯隨意一應(yīng)，扭頭便對著邊上的村長一行禮，“這位可是村長？在下盧斯，受知府大人之命，前來查案，還請帶我去見樸天水，樸秀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