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本官還撐得住，還請兩位據(jù)實以高！”周大人一擺手，一咬牙，如果不是他又搖晃了幾下，那還算有魄力。

    馮錚還有些猶豫，盧斯直接就開口了：“大人，這些孩子，在死之前，都是被人將手腳擼到背后，捆綁起來，然后剖開胸腹的皮rou，砸斷肋骨，活生生的取出心肝的。在你們走后，我們把所有人都驗尸完畢后，還把這些孩子重新排了一下順序。很明顯最開始的幾個孩子胸腹的刀口凌亂，是劃了好幾刀才完成了開膛，胸腔里的肋骨也損毀得很嚴(yán)重……”

    “嘔！”周大人站起來就跑，可沒跑出兩步就吐了，師爺也臉色鐵青，但還強忍著。戚師爺把周大人攙扶走了，片刻后，就師爺一個人回來了。

    “能說簡單快速點嗎？”

    盧斯想了想：“兇手從不順手到順手雖然有個過度，但這個過度很短暫，很快兇手就變得冷靜而干脆，捆綁的姿勢更是從一開始便明顯是老手所為。這個直接動手的人，很可能是獵戶或者屠夫出身。另外，這么多的孩子被殺，你們縣里卻只有三兩戶丟失了孩子的人家，很可能這些孩子都是被販賣過來的。先把牙行的人都叫來吧?！?/br>
    “這點我們也想過，但在牙行的人那里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戚師爺面上露出一點興味，方才待人接物多是黑無常說話，這到了案情相關(guān)的時候，卻是年歲小的白無常拍板嗎？

    盧斯眉毛一挑，強忍著沒露出不以為然來：“他們雖然只是個買賣中介的，但出了這種大事，真跟他們扯上關(guān)系，日后名聲也毀了，自然不會實話實說?！?/br>
    “我們也曾經(jīng)查證過官買的記錄，也無任何出入?！?/br>
    “先生可曾問過那些記錄在冊的，被賣出去的孩子？”

    “哎？這卻是沒有……”不但沒有，根本他們就沒想過，最多只是讓捕快們拿著官府的留檔記錄去看一眼，確定人能對上，就不管了，“確實，那些人販子必有夾帶的，那正兒八經(jīng)賣出去的，和暗地里賣出去的想來是不同的。這件事幾位不必勞煩，明日我親自帶人去問！今日已晚，還請兩位去歇息吧?！?/br>
    給兩人安排的，乃是天水縣的一處客棧。兩人洗了澡，吃了飯，略略商量了一下案情便去歇息了。畢竟趕了兩天的路，又驗了一天的尸，可是疲累得很。

    第二日清早，兩人起來趕到縣衙。昨天那個嚇得涕淚齊流的小六子招待他們在小廳喝茶，在他們來之前，全縣衙的衙役們，都被放出去找人問話了。

    兩人就在小廳里一邊喝茶，一邊商量案情，把驗尸時發(fā)現(xiàn)的情況，重新從頭到尾推敲一遍。這種事情做起來挺枯燥的，但即便沒法從中間發(fā)現(xiàn)一些被忽略掉的細(xì)節(jié)，也能加深記憶，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靈光一些，有所突破。

    “可惜了，那些孩子臉都腐爛嚴(yán)重，沒法從他們的容貌中發(fā)現(xiàn)線索了。”說到一半，馮錚嘆了一聲。

    “腐爛？不是啊，那些臉都是被特意損毀的。”盧斯一愣，這么重要的細(xì)節(jié)，他竟然漏掉了，果然他個是二把刀……

    “哎？毀容……要么是仇恨所致，要么是怕有人認(rèn)出這些孩子，但是這地方走失了孩童的人家并沒有幾家……”

    “那些孩子嘴巴里都被塞進(jìn)了石頭，舌頭和喉嚨上都是傷痕，好幾個孩子的下巴直接就脫臼了，可見手段粗暴，但我想著對方這么干主要目的還是怕他們出聲?！?/br>
    “看來干這件事的人，不會是全家都摻和進(jìn)去了?！?/br>
    “但屠殺和搬動這么多的孩子，也不是一個人能干出來的。”

    馮錚點頭，道：“孩子們還被養(yǎng)育過一段時間，花銷也不小了?！?/br>
    “尋常的鄉(xiāng)間地主都沒這個本錢，怕是得從天水縣掐尖的幾家里找人了?！?/br>
    “還請二位教我！”周大人和戚師爺恰巧來了，周大人看著臉色更難看了，在門口就是一揖，“實不相瞞，下官昨夜一夜未眠，腦袋里全都是那些孩子的慘狀，還有昨日這位說的，我縣里竟然出了食人之人……今日又言此人乃是本地鄉(xiāng)紳，下官真是……真是……”

    周大人低頭就嗚嗚哭上了，哭了一會，他自己抬起頭來了，看著盧斯無語凝噎只有淚兩行。

    盧斯回以一張麻木不仁臉：“大人，您可知道這些孩子是在什么地方被人殺害的嗎？”

    “何處？”

    “我倆昨日驗尸，從這些孩子的頭發(fā)上，傷口內(nèi)，還有塞了石頭的口腔內(nèi)，陸陸續(xù)續(xù)清理出來了一些諸如土豆皮、蔥須、蒜皮之類的東西。尋常人家的灶間，一下子可放不進(jìn)去十個孩子。昨日我連就尋思著這是個大戶人家了，方才不過是又確定了一次而已?！?/br>
    “怎么能確定就是一次性殺害這些孩子的呢？”周大人看起來又要吐了，這話是戚師爺問的。

    “若是分次，普通人家的灶間當(dāng)然也放的進(jìn)去人。但是，師爺可是要知道，哪個尋常人家天天屠宰牲畜，吃鮮rou啊？別說是十天，就是兩三天，也立刻有人爬墻頭探看了?！?/br>
    “怎么會沒有、屠夫不就是？況且，你昨日也說過，那動手者怕是屠夫和獵戶?！?/br>
    盧斯搖頭：“二十多個孩子，一天少一個，屠夫還夜夜在自家灶間宰殺著什么。那些孩子除了手腳的捆綁與開膛破肚之傷外，卻沒有其它的傷痕，大人覺得那些孩子傻到那樣的地步嗎？況且，一個屠夫和獵戶突然弄來二十個孩子，過一段時間這些孩子又不見了，而天水縣發(fā)現(xiàn)二十個孩子尸首的事情，怕是已經(jīng)傳得人盡皆知，就一個起疑的人都沒有？便是起疑的人都膽小怕事吧，但能一點風(fēng)聲都不見？”

    盧斯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周大人和戚師爺?shù)乇砬椋傆X得這倆人的表現(xiàn)有點不大對頭。

    “二位……是否已經(jīng)有了生疑的人選了？”馮錚在邊上一句話點破。盧斯頓時恍然！剛才周大人說“本地鄉(xiāng)紳”的時候，那傷心勁其實就已經(jīng)不對了。那與其說是“我認(rèn)識的人里竟然有人可能吃了人”，不如說是“我認(rèn)識的某某竟然吃人”，他已經(jīng)有個確定的模糊的人選了。

    “唉……我雖然已經(jīng)有了可疑之人，但還是覺得，二位大概是什么地方想錯了。”周大人嘆一聲，但還是示意戚師爺把人說出來了。

    第53章

    “我天水縣有一大戶姓王，名厚德。王家世代就是良善人家, 修橋補路, 舍粥送藥, 可這家人子嗣不豐，六代單傳。到了王厚德王老爺這一代, 他三十上才與唯一的妻子有了個兒子。兩人視這孩子如珠如寶，這孩子倒是不錯，雖然被嬌寵著長大，但是絲毫不見紈绔之氣，為人溫和謙恭。可是三年前, 這父子倆去臨縣吃酒，誰想碰上一場動亂，兩人所住的客棧失了火?！?/br>
    戚師爺頓了頓, 有些感慨道：“好人沒好報啊……王老爺無恙, 王少爺雖然也被救了出來, 但蘇醒之后，卻變得癡傻。說是煙入心竅，迷了心智。這些年，王老爺想盡了辦法, 可就是不見王少爺好轉(zhuǎn)?！?/br>
    盧斯在下邊聽著, 尋思著，這八成是吸進(jìn)暗霧的時間過長，腦缺氧造成了腦損傷，現(xiàn)代治不好更遑論古代了。

    “王老爺從半年前開始收養(yǎng)孤兒, 說是要給王少爺積福，但這些孩子后來都送到王家其他地方的店鋪里當(dāng)學(xué)徒去了。”

    “他說送到其他店鋪當(dāng)學(xué)徒，你們可查了嗎？”盧斯問。

    戚師爺皺起眉頭有些不快：“王老爺?shù)娜似?，如何會誆騙我等！便是火云道長尚且因為無法治愈王少爺憂慮成疾！況且……他父子要吃人得心肝做何用！？”

    “等會！火云道長是誰？”

    “是我們城隍廟的廟祝?！?/br>
    “這位火云道長自己說的因為他治不好王少爺所以憂慮成疾了？”

    “正是！”

    “什么時候病的？”

    “數(shù)月之前，你問這個……”

    “聽說那位王老爺收養(yǎng)了許多孩子之后病的？”

    戚師爺臉色瞬間極其可怕，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在打著哆嗦，他是在害怕，但依舊咬著嘴唇說：“無、無稽之談……”

    那邊周大人又開始哭了，可一邊哭，他還是下了令：“水方，讓人去查查那些孩子的去處吧。且把火云道長請來問問吧?！?/br>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