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家還算干凈的客棧住下，第二日一早，女眷們依舊在客棧呆著，老頭和師兄弟二人到州府衙門。雖然昨天胡大人沒來得及說，但今天應(yīng)該就有安排下來了。

    他們到的比較早，過了一刻多鐘，其他人也先后到達(dá)。食谷縣的葉吏都是要帶過來的班底，但是兩個人現(xiàn)在都沒跟過來，而是去了長豐縣，整合兩個縣的政事，等到新任縣令到任，完成了過度，兩人才會帶著家小過來。

    而勞興州的官場雖然讓上頭“清理”過一回，可怎么也不可能全殺了個干凈，總還是有人在的。州府衙門里經(jīng)歷司、照磨所、司獄司的人的八品都還剩下小貓兩三只。六房功曹大多無恙，損失最嚴(yán)重的應(yīng)該是三班，在今天人數(shù)都到場的情況下，原三班衙役加起來也就五十多人。

    原衙役們都跟食谷縣的衙役們相處融洽（除了錢老頭師徒三人），看面相昨天夜里都過得不錯。尤其是李琦，到現(xiàn)在也依舊是臉紅脖子粗的，說話的時候一口酒氣能噴出三尺遠(yuǎn)，衣裳雖然穿得還算齊整，可是脖子上還帶著女人指甲劃過的痕跡。

    胡大人跟李琦根本就是前后腳，這位中年得志的大人沒穿著官服，但依舊能看出來精神了不少。

    李琦雖然有些放縱，可還是不傻的，胡大人一來他就趕緊繃緊了面皮，做穩(wěn)重狀。

    胡大人看他笑了笑：“李琦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既然到了惠峻，多玩玩也是應(yīng)該的。”

    李琦頓時感動，單膝跪下就要說一說自己為胡大人效死的決心。

    “不過，卻不能玩得過了，畢竟最多三月中，長豐縣的信任大令就要到了，你怎么說也要提前一步到長豐縣上任才好啊?！?/br>
    “?。?！”胡大人大喘氣說出來的后一句話，讓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愣了。

    “大、大人！小人知錯了！大人！”李琦只以為是自己今日這荒唐樣子惹惱了胡大人，立刻從單膝跪地變?yōu)殡p膝跪地，嘣嘣的磕起了頭。

    胡大人側(cè)身避過李琦的跪拜，嘆了一聲：“錢老哥，快班的班頭就交給您老了。且如今三班衙役不齊，另外兩班也同樣麻煩您了?！?/br>
    “遵令！”站在所有人最后頭的錢老頭躬身抱拳，兩個字的回答，真是振聾發(fā)聵，甚至讓有些人都忍不住打自己耳光，暗罵自己眼瞎起來。

    李琦這才癱坐在地上，看著前老頭的眼睛閃現(xiàn)一絲怨毒。他不想自己骨頭二兩輕，自說自話，自以為是，卻怨恨起了老頭來。老頭哪里管他，既然決定為了兩個徒弟重新出山，就不會再干縮頭的事情。

    當(dāng)日起，便帶著兩個徒弟，把州府的三班衙役一把抓了起來。那原來的衙役們都是歷經(jīng)一場大禍之后幸存的，并沒誰是刺頭，只怨自己眼瞎，巴結(jié)錯了對象，只想著怎么讓老頭別記恨他們，自然是個頂個的老實乖巧。

    李琦雖然心中有怨，可他的自以為是丟了大臉，在食谷縣的捕快中都成了笑話，今后能不能當(dāng)?shù)昧碎L豐縣的班頭還不一定，怨恨錢老頭？報復(fù)錢老頭？下輩子吧。在惠峻又呆了兩天，李琦就灰溜溜的帶著人走了。

    盧斯和馮錚整日跟著錢老頭，文武功課連帶著實習(xí)（組建新的三班衙役）都一起抓了起來，可謂是忙得不可開交。

    小半個月之后，三月二十這天，出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是從長豐縣趕來的葉、任兩位書吏帶來的——長豐縣內(nèi)原食谷縣后山村，爆發(fā)了瘟疫！

    盧斯：臥槽！難道我這輩子的金手指實際上是烏鴉嘴？！

    第49章

    這事情，是葉書吏把他們這些捕快召集起來說的。

    剛聽到的時候, 盧斯先是一喜, 繼而就是一憂。別誤會, 他可對那些人販子一點同情都沒有，他可是鼠哥教育出來的, 有自己人生準(zhǔn)則的新一代痞子！

    但是瘟疫這東西，它不懂分辨好壞人啊。后山村的人就算是都死絕了，那也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可是再聽說兩位書吏是怎么處置這件事的，盧斯立刻就放心了。

    首先得倒回去說，這事情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乃是一個到后山村賣貨的貨郎, 這貨郎實際與后山村的一個年輕人有私情，只是這年輕人家里非得要一筆陪送，兩人出不起價錢, 這才一直耽擱到現(xiàn)在。但貨郎亂子剛過沒多久, 就跑來賣貨, 可見是有真情在里頭的。

    可這回貨郎在后山村吆喝一圈，再趕到兩人私會的地方，左等不到，右等也不到。等來等去, 只等來了年輕人的好友。從這個好友嘴里, 貨郎得知，年輕人已經(jīng)被扔在枯井里，讓石頭砸死了。

    原來盧斯那天走后，缺德村長回去, 當(dāng)天夜里就真的發(fā)起了高熱。當(dāng)時盧斯是敞開著嗓子罵的，聽見的不少。這村子里的人，九成都是愚昧狹隘的自私小人，見此情景，竟然轉(zhuǎn)天早晨就把村長老頭給下葬了。

    老頭這種年紀(jì)的人，早就已經(jīng)將自己的棺材準(zhǔn)備好了，那可是整個村子里老人都羨慕的好棺材。就是躺在里頭的人不安生，一路上都在棺材里頭嚎叫敲打，后山村的人表示，果然這是已經(jīng)變成厲鬼了。

    可埋了源頭沒兩天，村子里就又有人病了，村民們越發(fā)惶恐，就把這些人全都驅(qū)趕進(jìn)了村中的一口枯井，然后向井里投石填土，將這些人砸死活埋。這其中，就包括與貨郎有情的年輕人。

    本來這個年輕人的朋友告訴貨郎這件事，只想叫貨郎別再來了，免得給自己惹禍?？韶浝蓞s是怒發(fā)沖冠，直接跑去縣衙擊鼓喊冤了。食谷縣已經(jīng)撤了，那時候縣太爺都走了，兩個書吏都去長豐縣了，但還是有一兩個留守捕快以防萬一的。

    這兩個捕快就帶著貨郎，趕到了長豐縣找兩位書吏，他們倆對那人命官司雖然唏噓，但還真沒法管。

    皇權(quán)不下縣，又有法不責(zé)眾。將人填井算是后山村人致決定的，算在族法里?？墒?！后山村鬧起瘟疫來，那就是他們得管的了。

    兩個書吏也都是厲害人，食谷縣的士卒走了，但是長豐縣的沒走，畢竟長豐縣的亂子表面上看起來比食谷縣大多了，流散的亂匪也更多，他們要在長豐縣的新任縣太爺?shù)饺魏螅_定一切穩(wěn)定下來了，才能離開。

    書吏們就跟士卒們商量，他們抽調(diào)出五十人，再加上周圍村落出部分壯丁，弄了一個兩百來人的隊伍，把后山村出村的幾條路都堵了個嚴(yán)實，且明說但凡發(fā)現(xiàn)了后山村人，盡可以打殺！

    這事辦完，長豐縣縣令到任，兩人匆忙趕到州府來了。

    盧斯聽完就知道，根本就不是他烏鴉嘴，分明是后山村的人自己疑心生暗鬼，自覺自愿對號入座。

    那老頭子本來就年紀(jì)大了，且一邊作威作福的，那天卻讓盧斯那么個小孩子給教訓(xùn)了，心里憋著一股氣，不病才怪呢。村子里其他生病的人，大概情況也差不多。結(jié)果就讓他們自己人給打殺了。

    不過，那整個村子里的人沒一個是無辜的，真不想在那呆著，能離開的手段多得是。不離開，就都已經(jīng)成了同犯。

    _(:з∠)_哎呀，啥時候我也有這種想法了，明明我只是個痞子來著。果然是近朱者赤啊，近正氣小哥哥得正氣啊。

    “這件事，州府還是要遣人過去看看，以防萬一的?！比~書吏說著，眼睛朝他們這些原食谷縣捕快的方向看了一眼。

    盧斯看馮錚就伸出了一只腳：“屬下愿往！”盧斯抬腳是慢了，可說話絕對是跟馮錚一個節(jié)奏的！

    “大人，我們是原食谷縣的本地人，這些事，我們比其他人都好做些。師弟年歲還小，這事不該他去。”

    “大人，我?guī)熜智鞍刖湔f得是，但他性子仁厚，這是不該他去?！?/br>
    如今惠峻的人因為之前眼瞎認(rèn)錯了人，正在努力彌補(bǔ)，算起來兩邊關(guān)系還是不錯?？蛇@回要是把當(dāng)?shù)氐娜伺扇チ?，說不準(zhǔn)就要被以為是不忘舊仇，可以報復(fù)了。所以，這事得他們倆接手。

    果然，有他們倆說話了，惠峻的捕快里才有站出來了幾個，表示這事讓兩個小孩子去算什么？還是該他們這些老爺們出馬。

    葉書吏點點頭：“我記下了，這事還是要大人定奪。”便離開了。

    捕快們撓鬧疼疼的議論著，原本該干的事情，也沒心情干了。馮錚更是拉著盧斯走到了沒人的角落去，看著盧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師弟！”

    “錚哥，放心吧，我有七成的把握，那瘟疫不過是一場虛驚。”

    “你想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葉吏兩位大人不知道？胡大人不知道？但若萬一這事情是真的呢？”

    “……”古代一場瘟疫要死多少人？莫說是古代，便是現(xiàn)代，老百姓也是聞瘟疫變色。馮錚這話，盧斯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