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谷縣的捕快一共是有五十多人，對于一個四千多人的縣來說，這些捕快不但不多反而還少了，因為這年月捕快不但要承擔(dān)公檢法的責(zé)任，很多情況下，連該是軍隊的職能他們也要負(fù)擔(dān)起來。

    食谷縣的捕快日常情況下，分成了五隊。每天白天三隊當(dāng)班，每隊十到十二個人，由一個捕頭帶隊，干的是縣衙值守、看城門和巡街。夜里還有一隊當(dāng)值。一隊輪休，一般休息的就是昨天值夜班的。

    但每年都有兩個特殊時期，就是收稅和送稅的時候。收稅時會挑出來一隊人專門每天夜里值守，剩下的人全都去忙收稅。送稅的時候，也是挑出來一隊人，專門去送稅。這兩個時期都是人手最緊張的時期。

    盧斯問過馮錚，為什么縣衙不再多找點人。馮錚答曰：“沒錢?！?/br>
    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就現(xiàn)在這個捕快數(shù)量，他們還不能拿到足夠的餉銀呢。大昱規(guī)定捕快的月餉是一兩銀子，逢年過節(jié)還有點米面的福利之類的。但現(xiàn)在他們每個月能有八百錢，就已經(jīng)算好的。

    因為縣衙養(yǎng)捕快和書吏等等朝廷是不撥款的，而是由當(dāng)?shù)刈约撼鲥X。盧斯越想越覺得，他們這胡大人……真是個清官。就這破地方能養(yǎng)五十多個捕快，維持財政支出，神人啊，也真怪不得人家想走。

    帶盧斯他們這隊的之前說了，也姓孫，孫捕頭，且還是最早馮錚介紹給盧斯認(rèn)識的那幾位捕快其中之一——他和孫班頭是兄弟，親的。孫班頭叫孫向英，他叫孫向雄。

    “你們倆小子年紀(jì)輕，我也不安排太麻煩的事情給你們了，就大門口站著吧?！睂O向雄笑呵呵的吩咐完，帶著其他人進去了。

    盧斯看著馮錚：“我連累你了吧？”冬天，一大早就站衙門門口，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溫度就夠凍人的。雖說到里邊的工作也多，可不過是日常的打掃、照看犯人（獄卒也只能是捕快兼任）之類的，

    “胡說什么呢？”馮錚瞪了盧斯一眼，“你站到左邊去?！?/br>
    衙門口這地方風(fēng)大，左邊的風(fēng)更小一點。盧斯哎一聲干脆的答應(yīng)了，他年歲更小，而且身體也確實不好，之前跟馮錚不客氣的多了，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突然客氣。

    兩人就在門口當(dāng)起了門神，其實，他們現(xiàn)在能站在大門后頭去，等天氣更暖和起來再去前頭。但那是人家老鳥干的事情，他們這初來乍到，盧斯又得罪了人，還是老老實實站大門口吧。

    盧斯站在那，膝蓋微微彎曲，就當(dāng)是在這鍛煉身體了。

    等到五更過了，盧斯就聽背后有人說話：“喲？今天是你們兩個孩子在這啊。”

    巧了，來的也是熟人，葉書吏。

    馮錚與盧斯趕緊與葉書吏見禮，口稱：“見過葉先生。”葉吏，雖然有秀才的功名，卻無品級，在這個衙門口，可不能叫他大人，那是害人，但一聲先生還是夠格的。

    “等會我叫你們進來喝口熱茶，可不能不喝啊?！?/br>
    “謝過葉先生?！?/br>
    葉吏房了，可就是這個兩人轉(zhuǎn)身跟葉書吏，然后再轉(zhuǎn)過來，盧斯就看見有人……去拿鳴冤鼓的鼓槌了？！

    “哎?。?！你要干嘛？?。　?/br>
    鳴冤鼓，就是電視里衙門口擺著的大鼓。馮錚給盧斯講規(guī)矩的時候，頭幾件事說的就是它！這個鼓，可不是像電視那樣，能夠隨便敲的。雖說只要敲響了，衙門里的官員就得升堂問案，但在那之前，敲鼓的人杖二十?？撮T的兩個捕快，杖十。夜里敲的，杖三十，看門的捕快杖二十。

    這地方的打板子可不像電視里還穿著褲子，而是脫了褲子，直接按在衙門的大門口打，男女都一樣。

    盧斯可不想上任第一天就尼瑪讓人看了自己的屁股和小兄弟！更別提還有正氣小哥哥的屁股和小兄弟呢！

    那人正好在馮錚背后，馮錚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盧斯就噌一聲從他身邊竄過去了，速度驚人。

    “要告狀遞狀紙啊，里邊有人接的！”是的！告狀不用非得敲鼓，遞狀子等著，才是一般流程，不過……要是非得有二百五要敲鼓，那也沒法。按律，捕快禁止阻攔百姓敲鳴冤鼓。

    “不不不，我們不告狀，不告狀！”要拿鼓槌的男子頓時一驚，跟與他一起的男人一起趕緊離那鳴冤鼓遠(yuǎn)些。

    “不告狀去拿鳴冤鼓的鼓槌？！找事的是吧！”盧斯臉?biāo)查g黑了，還不如是真告狀的呢。

    “栓柱，別這么兇。”別提那兩個老實巴交的普通人嚇得說不出來話了，馮錚都被嚇了那么一下，“二位，你們是來……”

    “這兩位差官大人，我們真不是來惹事的。實在是大戲里，那到衙門來都是敲鼓的，我們以為無論干什么事都要來敲鼓?！笨雌饋砟昙o(jì)小一點的人解釋著。

    “對、對！我們不是來告狀的，我們是來辦婚書的?！绷硗庖蝗嗣χ忉?，話說完他拉著另外一個人的手，那表情……

    真不是我彎眼看人基，這眼神甜得都齁人，又說是辦婚書的，那還不就是老公看老……公？等等！倆男的在古代能辦婚書？！！

    “哦，栓柱，你帶他們二位進去吧，我在這守著?！?/br>
    進去就是去書吏房了，雖說那地方今年炭火還是不夠，但總比站在大敞四開的門口要暖和啊。

    沒等三人到，葉書吏先出來了：“正要去叫你們，換著進來喝口熱茶，暖暖手腳。這是？”

    “辦婚書的?！北R斯這么說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睛瞪得多大，就像是好奇的貓。

    “哦……那你先讓大壯叫劉婆子來。”

    “是！”盧斯應(yīng)了一聲，飛快跑出去了，“錚哥，葉書吏讓你把劉婆子叫來，寫婚書?！?/br>
    “好?！瘪T錚無論答應(yīng)或者離開，也都很干脆利索。

    盧斯看著他的背影，被一肚子的問題憋得難受。兩個男人真的這么明目張膽的跑到衙門來結(jié)婚？是他想歪了，還是他真的少見多怪了？

    劉婆子是個小老太太，真的挺小，一米四大概都沒有。黑燈瞎火的，走在馮錚身邊，一時間都讓人難以分清誰是大人誰是孩子。

    “盧小哥吧？日后可是要多麻煩你了?！?/br>
    “劉mama辛苦?！崩咸f話聲音也很好聽，讓人忍不住就軟了下來——誰都希望能有個這樣的祖母吧？

    第28章

    帶著劉婆子進到書吏房，她與葉書吏認(rèn)識盧斯不稀奇，意外的是，她和這兩個男人也都認(rèn)識：“趙家的石頭和徐家老四啊……你們倆都是好孩子，日后要好好過日子啊?！?/br>
    “劉奶奶?！眱蓚€男人一起對著老太太露出憨厚的笑容，石頭的嘴巴咧得尤其大，“哎！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然后……還能有什么然后，寫婚書唄！衙門留檔，這兩人每人手里有一份婚書。盧斯抻著脖子在邊上看著，發(fā)現(xiàn)婚書上寫的并非是某某嫁/娶某某，而是寫的某兩人結(jié)金蘭契，自此之后把手比肩云云。趙石頭與徐四兩個名字一樣大小，并列一起。后頭有葉書吏的簽名和印章、劉婆子的手印，還有衙門里的一方印。

    “你們可還要改戶？誰入誰家的戶？或者一起獨立一戶？”

    “他入我趙家的戶。”石頭把自己的戶籍簿冊拿出來了。

    “不能只拿你的，他家的也能拿出來，辦遷出?！?/br>
    石頭的面色有些不好，徐四卻突然道：“大人，你就辦吧，我根本不在我家的戶籍簿冊上頭。劉奶奶知道，家里叫我老四，可其實我是老五，我一直就沒上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