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叔……”盧斯這都呆了，原來外邊那么多“年貨”，孫班頭不但一文錢沒出，還讓盧長德倒給錢了啊。

    雖然這是孫班頭自作主張，但盧長德那一家子必定是把賬都記在他的頭上了。

    不過……我喜歡。

    第20章

    “孫大叔，我初來乍到，都虧了叔叔回護，卻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叔叔?！?/br>
    “有什么麻煩的，都是自家孩子?！睂O班頭伸出大手，拍了盧斯腦門一下。

    “我聽錚哥說，咱們這做捕快的，衣裳兵刃都要自己置備，我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北R斯從那個袋子里掏出兩塊碎銀子來，估摸著有十兩左右，“還請孫大叔幫個忙。”

    孫班頭拿著這個銀子，看著盧斯，尋思了一會，干脆的把銀子揣進自己懷里了：“成，這事便交給我了。等回去你來我家里，讓你嬸子給你量個身高，兵刃也不用買，我家里還有兩對鐵尺，你尋一對順手的拿去?！?/br>
    “那大侄子我就不客氣了?！睂O班頭又朝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鬼心眼子倒是不少，別胡思亂想那么多?！?/br>
    十幾口子人，熱熱鬧鬧的來，再熱熱鬧鬧的回。

    到了盧斯家里，先幫盧斯規(guī)整家具。且各家各戶還都幫著添了一兩件家什——雖然大也不過是涼席，小只是碗筷，但也是個心意。

    等規(guī)整完了，牛車也已經(jīng)送回盧家村了。食谷縣的捕快們還是很有分寸的，牛是斷然不敢貪下，更不敢宰殺的。然后就在縣衙門后頭，開始殺豬。cao刀的就是孫班頭，熱熱鬧鬧來的不只是捕快們，書吏和師爺也都來了。

    “咱們縣就倆書吏，縣太爺也只請得起一個師爺?！瘪T錚一邊幫盧斯指點著，一邊說。

    書吏一個姓葉，是盧斯之前見過的，另外一個姓任，是跟著師爺姓呂。三個人都是山羊胡子，就是深淺長短略微有些差異。葉書吏是最年輕的一個，發(fā)現(xiàn)盧斯和馮錚在看他，還對著他擠了擠眼睛。

    “對了，我?guī)湍銌柫?。胡里正的女兒跟葉書吏曾經(jīng)有過婚約。那時候葉吏，后來胡里正毀了婚約，把他的女兒嫁給了你大伯伯的兒子?！?/br>
    這兩家原來是兒女親家，縣城里邊的事情，八成也是這位胡里正傳到村里去的。不過比起這個，盧斯更關(guān)注的是馮錚，胡里正和盧長德的事情他自然是要查的，可是，他沒想這么快就開始。因為他雖然扎下了根，但還不穩(wěn)，他還需要與周圍的人建立起更穩(wěn)定的聯(lián)系，在新的環(huán)境中弄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沒有行動，但馮錚有了。在盧斯沒有提出，沒有任何表示的情況下，主動的幫他去打聽。雖然他打聽的不是什么機密要事，但這原來也不干馮錚什么事，他是沒必要知道的。

    如果可能，盧斯現(xiàn)在應(yīng)該遠離馮錚，讓他們雙方都冷一下?？杀R斯不是個好人，他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跟孫班頭搭上了線，可依然需要馮錚，甚至要是把馮錚弄得惱羞成怒，還很可能影響他在捕快中的立足——馮錚才是被其他捕快看著長起來的子侄輩，可是比他重要多了。

    “錚哥，太謝謝了?！?/br>
    “客氣什么？我知道你有主見，所以只是查到了消息，告訴你一聲?！?/br>
    “嗯?！?/br>
    “還有，一會孫班頭會帶你進去見老爺?！?/br>
    “老爺？”盧斯一愣，指了指縣衙。

    “自然，總不能咱們在這里吃rou，不管老爺吧？”

    “……”雖說知道這年頭下屬給上司是常例，但一群捕快吃豬rou還不能少了上司那一份……食谷縣是真的真的真的窮啊。

    果然，馮錚這話剛說了一刻鐘，孫班頭就來叫盧斯了，遞給他一條豬大腿：“你拿著這……”

    盧斯一個踉蹌，好懸沒讓豬大腿墜得倒了地。

    孫班頭這時候自然已經(jīng)從自家弟弟那聽說了盧斯昨天在大集上頭的表現(xiàn)，但現(xiàn)在看盧斯這樣，總覺得他弟弟那是眼瘸了，眼瘸了，再加上眼瘸了吧。就這么一個漂亮孩子，得虧前十幾年讓他爹關(guān)在家里讀書識字了，否則若是早早的讓那些個臟心爛肺的看見了……

    “栓柱，你還是拎著這個吧?！边吷狭硗庖粋€捕快一邊笑，一邊遞過來了一顆豬頭。

    “讓叔叔們見笑了?！北R斯臉上是真紅了?？此@個樣子，邊上笑起來的人更多，卻都是善意的。

    就在眾人的笑聲里，盧斯跟孫班頭朝縣衙去了。孫班頭左肩膀上是連著半個屁股的豬的左后腿，右肩膀上扛著幾乎半扇rou，半口豬這就都在孫班頭身上了。

    衙門大門是開著的，二門進去就是大堂，繼續(xù)朝后進三門，就是縣太爺住的地方了。就在那門口，盧斯就見著縣太爺跟他的兩個兒子了。縣太爺跟兩位書吏一位事業(yè)一樣，都是個山羊胡子老頭，看來山羊胡子也就是這年代文人的共同審美了。

    他的兩個兒子，一個二十上下，長得虎背熊腰的，另個只有八九歲大眼睛虎頭虎腦的，倒是個可愛的小正太。爺三個看見他們眼睛都亮了，盧斯就知道，這不是湊巧，是他們早知道有rou，等在這了。果然，不但地主家沒存糧，縣太老爺家也沒rou吃啊。

    “老爺，食谷縣這年太太平平的過來了，還多仰仗青天大老爺護佑。小的們別的沒有，一點年貨，請老爺別嫌棄粗鄙?！?/br>
    盧斯自然不會在邊上喊，“不是‘小的們’的年貨，是我出的！”或者“太平個屁！送租稅死了多少人！”那是二愣子。也顧不上豬頭的油弄臟了衣裳，他抱著豬頭跟著拱手：“給老爺拜個早年了！”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來拜年就是了，何必帶東西？朝里走啊，還就是向英有這把子好力氣！”在縣太老爺?shù)目陬^拒絕中，他們五個人走到了縣衙的廚房。廚房里rou案子早就備好了，鍋里的水都煮開了，看來是就等著他們送主料來了。

    臨走的時候，縣太爺多對盧斯說了兩句：“你就是盧家的孩子吧？好好干?！?/br>
    轉(zhuǎn)過頭，縣太爺就要把今天說過這句話的事情跟著rou一塊吃下去了。不過，對下面人來說，有這句話就足夠了。盧斯做感激涕零狀，跟孫班頭出來了。

    這一天，盧斯一家得了一大堆骨頭，兩顆豬肝。這些是殺豬之前，盧斯就主動要的，他需要讓這個身體盡快生長發(fā)育起來，先喝骨頭湯，再把骨頭磨碎了吃骨粉，多少能補鈣吧？豬肝補鐵，還能治夜盲癥。

    但這兩口豬雖然是孫班頭敲來的，可名義上還是盧斯買的，總不能人家買的，反而就得了一點骨頭下水。盧斯又得到了一顆豬心，五斤板油，十斤五花rou，兩根豬蹄。另外還得了兩只活雞，半扇羊rou。

    這一天，鐵尺巷（因為住的都是捕快而得名）里飄蕩著濃郁的rou香。好rou大家當然都等著過年吃，但用板油煉油，弄點油滋啦，卻是每家都不少的。

    臘月二十，官衙封印。不過衙門的大門和二門依舊是開著的。努力補足這方面常識的盧斯從馮錚那里知道，他們這食谷縣的縣衙大門，從建成的那一天到現(xiàn)在，都沒關(guān)過，這就是所謂的不關(guān)衙。

    而且封的是縣老爺?shù)拇笥。緛砟怯∫荒暌灿貌簧蠋谆氐?，老爺?shù)乃接∵€在堂上放著呢，真有什么事一樣得干。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縣老爺帶著一隊十人的捕快們出去了——給食谷縣境內(nèi)，所有六十及六十以上老人，送白面一斤，豬rou三兩，雞蛋五枚。他們境內(nèi)有二十多位六十以上的，縣太老爺跑到臨近關(guān)城門了，才算回來。

    臘月三十，過年了。

    盧斯把馮錚兄妹叫到了家里，這段時間馮錚就如盧斯的老師一般，且他不止教文的，還要教武。不過現(xiàn)階段，盧斯的底子太差，還只能做一些站馬步、拉筋、舉小石鎖之類的基礎(chǔ)訓(xùn)練。

    柳氏對馮錚極其的熱情，已經(jīng)幾次向盧斯表示，希望他能撮合一下馮錚和紅線了。不過都被盧斯拒絕了，因為盧斯多少有了點積威，柳氏雖然是長輩，但盧斯沒點頭，她倒是沒敢自行其是。

    盧斯暫時顧不上安慰這兩人，他這段時間真是忙的要死——尼瑪有多久沒這么認真學(xué)習(xí)過了？！可是不學(xué)不行啊。人家捕快都是家學(xué)淵源，從小到大耳濡目染，不需要學(xué)就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盧斯不行，這里邊充滿了各種門道和忌諱，他都要盡快掌握。

    原來他還郁悶，穿也不穿個富裕點的地方，現(xiàn)在看來，得虧是在這個人煙稀少的窮鄉(xiāng)僻壤了。否則，他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得罪了人，然后再死一回了。

    這回馮錚來過年，盧斯特意叮囑了柳氏和紅線，不要提這件事，兩人也都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