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昱朝的年歲本來就是按照虛歲說的，即是盧斯在現(xiàn)代也就十二歲。再加兩年，一虛虛了三歲。不！不對，他不虛，一點(diǎn)都不虛！

    盧斯雖然是在肚皮里吐槽，卻是高興著的，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喜事啊。便宜爹，你可真好，給你兒子我積了大德了。幸好他還能控制住面皮，沒有笑出來，畢竟馮錚這聲音可是越來越低，逐漸都有哽咽了。

    “馮大哥，實(shí)不相瞞，原來我也是讀書讀傻了的?？山?jīng)過我爹這事，我卻是悟了。我家那些個親戚……到如今，想來馮大哥也是有底了。若大哥沒來尋我，怕是明年的今日就要是我一家三口的忌日。且，捕快怎能說是寡廉鮮恥？若沒有捕快緝捕盜匪，安定鄉(xiāng)里，這天下的百姓哪能太平度日？不讓咱們丁憂，不過是因?yàn)闊o時無刻都缺不了咱們。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兒，一丁丁三年，也沒見沒了他們這世道就如何了。”

    確實(shí)有些酸澀的馮錚，聽盧斯說得親近，不由得心暖了許多：“盧小弟，實(shí)不相瞞，我頭一回見你，只覺得你是病懨懨細(xì)弱弱的，下炕都站不穩(wěn)，跌在我懷里時，比我家里的小meimei還要單薄些。今日早來，本就是擔(dān)心你讓宗族鉗制，事有不得已。沒想到你這孩子，倒是心貌不一?！?/br>
    “……馮大哥，你家小meimei多大年紀(jì)？”

    “芳齡八歲?！瘪T錚這回答里，分明帶著一股子跳脫勁。

    盧斯心說：到底誰才是小孩子啊。不過，他還真算是活了兩輩子的老妖怪……了吧？

    第8章

    “馮大哥，我今日到縣里，其實(shí)是想找你談一筆生意?！崩涎蛛m然是老妖怪，但盧斯裝嫩無壓力。

    “生意？”

    “一門不太走正路子的生意。”盧斯假扮扭捏道。

    “我看你拎著三個茶碗，可是跟那它們有關(guān)？”馮錚沒因盧斯是個小孩而看輕他，以為他在胡說八道，反而很認(rèn)真的思量著。

    “正是?！?/br>
    “我倆騎在馬上，你又不能與我演練，但我猜，怕是這是與騙、賭二字占著邊?！?/br>
    “正……馮大哥可真是神了！”正氣小哥哥真聰明。差點(diǎn)脫口而出。不過，看來這正氣小哥哥不是僵直之正，腦子很活，很能變通啊。

    “叫錚哥哥也好，稍后你與我演練一番，食谷縣內(nèi)并無什么英雄人物，我與幾位叔伯打個招呼，明日大集里，你想擺個攤子也是無礙的。只是，無論掙下來的錢多錢少，待你做了捕快，這一門買賣都是做不得的。”

    那句“錚哥哥”鬧得盧斯雞皮疙瘩排排站，可是聽他下面的話，盧斯立刻忽略了雞皮疙瘩：“錚哥說得是。不怕錚哥笑話，本來我想出出這一筆買賣來，也實(shí)在是家中無米下鍋了?！?/br>
    雖然這兩回來去，已經(jīng)知道盧家宗族不靠譜，但馮錚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家相親四鄰，連多一點(diǎn)米糧也沒有給你們的嗎？”不過問出口后，馮錚便有些后悔了。疏不間親。再怎么樣，人家是親戚，他不過是跟人家認(rèn)識沒兩天的陌生人。

    “不怕錚哥笑話，前些日子錚哥你送來的面和rou都讓我娘拿去換了粗糧，若非如此，這幾天的口糧都要不夠了?！敝劣诹硗饽谴訐胶椭鲜笫旱暮诿妫线€想留下自己吃，趕緊讓盧斯惡心得扔了。不過這些事沒必要說，適當(dāng)?shù)陌缈蓱z可以，過猶不及。

    馮錚嘆一聲，兩人沒再多說話，默默的朝縣城走。

    半個時辰之后，盧斯見著了第一座古代城市——援助那個宅人從來沒出過家門的宅人，也沒有縣城的記憶。他的印象是：好磕磣啊……

    城墻還不到一丈高，是夯土的，從他們這個方向能看見一扇破破爛爛的城門。真的很破爛，比古裝雷劇里山大王的城門好不了多少。上面的漆料已經(jīng)掉干凈了，露出里邊絕對純實(shí)木的木紋，門口站著倆看門的。

    “盧小弟，與你說好，咱們食谷縣的捕快可是辛苦得很。守門原來該是門丁的活，如今也是咱們要干的?！敝氨R斯說咱們，他如今也說了咱們，這親近之意越發(fā)是明明白白。

    盧斯剛知道站門口的那倆是捕快，他仔細(xì)看這兩人的著裝，一身黑衣，一頂烏帽，最稀奇的是，這兩人腰上纏著鐵鏈子，手銬腳鐐垂掛在右邊，左邊掛著的……那啥？大叉子？短劍？

    “錚哥，咱們捕快腰上掛的那是啥？”

    馮錚嘿嘿一樂：“那是國法?！?/br>
    “?。俊?/br>
    “說好聽的是國法，其實(shí)就是緝兇捕盜的鎖鏈鐐銬。加起來有八斤上下?！?/br>
    “那另外一邊的那兵刃是什么？”

    “鐵尺，日后你做了同行，我教你?！?/br>
    盧斯臥槽了一下，古代捕快連把刀都沒有的，盧斯略微有些心塞：“錚哥，那咱們捕快，平常該干的是什么？”

    “咱們捕快分三班。皂班掌行刑、站堂。對。壯班干的比較繁雜，清道、傳訊、門衛(wèi)、收租納稅都是他們?？彀嘁步胁栋?，又分步快和馬快，主職是傳遞公文和緝捕盜匪。不過，咱縣人少，所以不分三班，大家什么活都得干?！?/br>
    “哦……”盧斯恍然，皂班就是喊威武、打板子的。壯班就是給縣衙看大門、收稅，還有縣大老爺出門，敲鑼舉牌子的。最后的那個捕班才是盧斯想象里的捕快，“哎？錚哥，我聽說捕快不是有三班六房嗎？六房呢？”

    “三班六房不是捕快的統(tǒng)稱，是衙役的統(tǒng)稱。六房分吏房、戶房、禮房、兵房、刑房、工房，后三房還罷了，前三房里干活的都是書吏。雖然官面上說，咱們跟書吏是平級，但人家是讀書人，咱們是賤役?！?/br>
    “嗯！多謝錚哥提點(diǎn)。”盧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點(diǎn)頭稱是：書吏是坐辦公室的，捕快是走現(xiàn)場的，白領(lǐng)看不起藍(lán)領(lǐng)，明白，“那錚哥，縣丞和縣尉呢？”

    “沒有。”

    說這話，兩人快到城門口了。馮錚先下騾子，動作利索干脆，對著兩個在門口凍得唧唧索索的捕快行禮：“兩位叔叔?！?/br>
    “兩位叔……哎喲！”盧斯也想學(xué)著馮錚那么利索，可他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腿麻了，又對著馮錚來了個投懷送抱。馮錚抱著盧斯半天，才幫他站穩(wěn)——這回真不是盧斯故意吃人豆腐，實(shí)在是他一個人站著就兩條腿打哆嗦，根本站不穩(wěn)。

    “喲？哪來的小娃娃？”

    “大侄子，你這莫不是把哪家的小娘子拐騙來了吧？”

    兩個站崗的捕快看長相容貌跟個老農(nóng)也差不了多少，同是滿臉愁苦的皺紋，身材干瘦干瘦的，兩人一搭一唱，調(diào)笑馮錚，言語間倒是匪氣十足。

    “趙叔叔、孫叔叔，這位就是盧家的弟弟?！瘪T錚無奈，看盧斯總算能自己站穩(wěn)了，這才拱手討?zhàn)垺?/br>
    “盧斯見過二位叔叔?！?/br>
    他這話一出孫、趙兩人立刻便從嬉皮笑臉，變作嚴(yán)肅認(rèn)真，孫捕快道：“盧家侄子，你爹是好漢子?！?/br>
    看著年歲更大的趙捕快問：“怎么今日過來了？”

    “我想著與太爺商量讓盧小弟入職的事，宜早不宜遲?！?/br>
    趙、孫兩人看看盧斯，一個咧嘴，一個呲牙。盧斯很理解他們?yōu)槭裁醋龀鲞@種表情，實(shí)在是他這少年人的身段，都不是白斬雞了，是白面條啊。他們這破縣城在當(dāng)捕快，可不是輕松的伙計(jì)，突然加了個廢柴進(jìn)來，那其他人的事可不就是多了。

    不過，倆人最終卻只是一咬牙哈哈笑了起來：“成！老子英雄兒好漢！日后你這小子就跟著我們干了！”

    “謝過二位叔叔?！?/br>
    這些日子不知道叫了多少叔叔伯伯，也就今天對著今日剛見面的兩位，才算是真心實(sh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