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高空一彎冷月。

    統(tǒng)領(lǐng)府，大紅的燈籠照耀著莊重大氣的庭院，皇族士衛(wèi)隱藏在黑暗中，守衛(wèi)著這里。

    云錦繡跟著凱琳，穿過庭院，往高長雪的寢殿去。

    到了大門外，有守衛(wèi)先去通報，不一會兒，守衛(wèi)就出來，請她進(jìn)去。

    凱琳退到庭院對面的長廊下，靜靜地候著，眼眸里充滿了希望。

    皇后在這個東方女人的身上寄予了厚望，她也祈求著她能成功。

    云錦繡跟著士衛(wèi)進(jìn)了內(nèi)殿，書房的大門推開，有燈光照了出來。

    她跟著進(jìn)了大門，寬敞的書房里陳設(shè)著紅棕色的家具，在燈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幾分黃色，地上鋪著深棕色的地毯，透著奢華貴氣。

    高長雪正坐在長桌后，手里翻閱著冊子。

    此刻，他抬頭看著她，熠熠生輝的眼眸流露著華貴之氣。

    他看著她，淡黃色的長裙，低調(diào)奢華，黑發(fā)如綢，肌膚勝雪，一雙明媚的鳳眸閃爍著靈輝，整個書房，仿佛都被她點亮了。

    他向身邊的內(nèi)侍揮了揮手：“都下去?！?/br>
    他身邊的內(nèi)侍正是赫斯，高長雪出征歐因斯海域城邦的時候，沒有帶他去，他特地留在這里等候，打理了寢殿書房，等著他回來。

    此刻，他看著云錦繡，眼睛里的不悅噴薄而出，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一只狐貍精。

    她看到他，也是一震。

    他身資高挑，細(xì)腰長腿，面如冠玉，眉細(xì)眼長，身上穿著一件酒紅色長衫，風(fēng)華絕代，身上的那點陰柔，看起來也沒那么討厭。

    高長雪發(fā)話，他和士衛(wèi)紛紛退下。

    他走到云錦繡身邊的時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嗤之以鼻。

    云錦繡：“……”

    他出了門，輕輕將門關(guān)上，往陛下的寢殿去了。

    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高長雪向她作了個請的姿勢：“坐吧。”

    她點頭示謝，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兩人看著彼此，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恍惚，又有一種如見故人的熟悉。

    高長雪的目光仔細(xì)看過她的眉眼，多年不見，不曾想她是這樣的美人。

    “聽說你已經(jīng)和明王爺成親了?！?/br>
    她點點頭，這些信息，自己是無法瞞他的，她也不想瞞他。

    她有些感慨：“是啊，自上次一別，已經(jīng)六年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陛下，您已經(jīng)是西境之王了?！?/br>
    他咬緊了牙關(guān)，目光仍然盯著她，要在這張精致的面孔里，找到他心里的那些惦記。

    “當(dāng)年，你為什么要拒絕我？”

    他的語氣強(qiáng)硬，目光鎖著她，隱隱有些憤怒。

    但這已經(jīng)是他給出最高的禮待和恩惠，如果是換作其他人，他只是粗暴地審問，然后拖出去殺了。

    云錦繡直面著他，在來這里之時，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她能夠承受這樣的壓力。

    “陛下，您從王城到如今的皇都，從皇都到這里，一定遇到過無數(shù)的阻礙，可沒有什么能夠阻礙得了您，您說，這是您的夢想，我也有自己的夢想?！?/br>
    “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我討厭戰(zhàn)爭，討厭死亡，所以，我拒絕了你?！?/br>
    高長雪眼中精光一迸，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是一個極端執(zhí)著的人，沒有什么阻止得了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她這么說，他就懂了。

    “你很愛那個明王爺？”

    “那時候，我和王爺并無男女之情，后來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才有了感情?！?/br>
    “你自己的家人？就那些人？”

    他說的，是她曾經(jīng)冒險到大秦救的金家的那些人，還有在天啟帝都，云家的人。

    可后來，金玉告訴她，她并非她親生，所以她的這些家人，并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她心頭不由一陣凄然，看到桌上的葡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是啊，就那么幾個人。”她娓娓說道：“我外祖父，金老先生，我舅舅，兩年前，我舅舅死了?！?/br>
    “在云家，只有我父親，我母親了，我母親又生了一對雙胞胎，我還沒見過他們?！?/br>
    “可是我母親跟我說，其實，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她抬起頭來看著高長雪，眼神是那么的狐獨(dú)。

    “所以陛下，其實我一個親人都沒有?！?/br>
    她的眼睛紅了紅：“可是這些，是我唯一擁有的，我只有這些，我不想失去這些?！?/br>
    高長雪看著她的樣子，只覺心下一空，很是難受，開始同情起她來，更多的是共鳴，對孤獨(dú)感的共鳴。

    有的人，生來就是孤獨(dú)的，他們渴望擁有，于是，他們瘋狂地改變著這個世界，想要建造自己的理想國。

    高長雪就是這樣的人。

    有的人，生來就是孤獨(dú)的，他們害怕失去，于是，他們緊緊地守護(hù)著自己擁有的東西。

    云錦繡就是這樣的人。

    此時此刻，他突然就確定了，面前的這個人，是自己一直以來，心里所惦記的那個人。

    “陛下，這是我來這里的原因?！?/br>
    高長雪的瞳孔一張，眼眶發(fā)紅。

    “所以，你是來勸說我放棄東征的嗎？”

    誰勸說他，誰就是他的敵人。

    他對待敵人的方法只有一個，毀滅。

    可面前的這個人，是他不想毀滅的人。

    云錦繡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平靜了下來。

    “陛下，從王城到皇都，從大秦到西秦，你統(tǒng)一了無數(shù)的部落和城邦，你統(tǒng)一的西境，你找到了你的理想國了嗎？”

    他雙手扶在桌面上，慢慢地站起身來，身體前傾，凝神著她，眼中閃爍著日月星辰的光輝，語氣鏗鏘，擲地有聲。

    “有生之年，我高長雪將統(tǒng)一人類所探知的世界，那時，全世界將遵守我的法律，那將會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云錦繡直直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這些年的戰(zhàn)無不勝，滋長了他的野心，他已經(jīng)從一個瘋子，進(jìn)化成一個狂徒了。

    她的鳳眸里隱隱透出些力度來：“陛下知道戰(zhàn)爭背后的代價嗎？”

    “所有的代價，都值得！”

    她呼吸一窒，渾身瑟瑟發(fā)抖。

    她心里其實是知道答案的，他了解這樣的人，了解他的本性。

    “我怎么做，能夠改變您的主意？”她乞求地說道。

    他的手指彎曲，抓著桌面，眼睛紅得更厲害，有失望，有失落，有憤怒。

    “勸天元投降，可以減少流血犧牲！”

    他說得那么堅定，不容置喙。

    她心里最后一點幻想，都滅了。

    屋內(nèi)屋外燈火幽照。

    “吱呀！”

    大殿的門開了，有士衛(wèi)送云錦繡出來。

    琳凱見了，從暗處走出來，期待地看著她。

    云錦繡來到她身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告訴皇后，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征伐的腳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