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京門新貴
在揚州的時候,她才剛剛成年,如今長成,身量拔高了小半個頭,眉眼間流光飛舞,越發(fā)端莊明艷。 “大人過獎了,”她淺笑盈盈,“大人看起來,更年輕了。” “托你的福,這兩年,戶部的事順風順水,沒怎么cao心?!?/br> “大人謬贊?!?/br> “我尋思著,是去武侯府還是云府給你拜個年呢,沒想到在這里看到你?!?/br> “大人有心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差人去云府說一聲就行?!?/br> “好?!?/br> 金碧輝見兩隊寒暄得差不多了, 說道:“揚州那邊帶來了些好茶,走,我泡茶給你們喝?!?/br> 他們一起來到后花園的銀錦亭,錦亭位于花園中央,四面臨水,兩名身著碧青色褥衣的侍女候在門口。 三人走進亭軒,金碧輝向侍女揮了揮手,兩名侍女將四面的雕花木壁推開,亭軒四面洞開,眼前景致開闊,賞心悅目。 軒亭四周陳放著紅木家具,上面放著精美瓷器和玉器,軒亭中央放著一張紅木茶幾,上面放著一套精美的茶具。 三人入座,金碧輝親自動手泡茶,很快,茶香四溢。 云錦繡輕輕端起熱茶,抿了一口,意味深長地看著地嚴培,“這園子很不錯,聽說是嚴大人您安排的?” “是啊,”嚴培看著她,目光微深,“上朝的時候,群臣提議,給出了幾處宅子,一個是中央大街,鳳府對面的宅子,一處在我家對面,另一處就是這里,三個園子我都親自過去,數(shù)這里山環(huán)水繞,和揚州的環(huán)境比較像,金家的人,可能會更喜歡這里?!?/br> 他頓了頓,看著她,眸光轉(zhuǎn)動,神色恭維,大有激將的意思,“海濱城區(qū)住的都是朝中位高權重之人,”他看向金碧輝,“金少爺初來乍到,早晚是要和他們?nèi)跒橐惑w的,近水樓臺先得月?!?/br> 這話是說給金碧輝聽的,也是說給云錦繡聽的。 盛京織造府想要在朝中立足,就必須在這些權貴中站穩(wěn)腳跟。 金碧輝若有所思,“大人費心了,以后還請大人多多關照。”說著,又往他的杯中倒了些熱茶。 “大少爺氣了,我能有今天,全倚仗你們金家,京揚運河開建之后,南北貿(mào)易頻繁,形式漸好,陛下非常支持?!?/br> 云錦繡不由攥了下茶杯。 京揚運河還沒有完全建成,只是局部投入使用,但朝廷頒布了自由貿(mào)易的法令,鼓勵民間商業(yè)貿(mào)易,金家有近百年的經(jīng)商積累,在各州給加入貿(mào)易的商人們一定的支持,形式一片大好。 歷史的洪流滔滔朝前奔流,勢不可擋。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她抬起頭來,與嚴培,金碧輝三人目光交接,各自心頭皆是一頓。 嚴培開口道:“等到三月春暖花開,運河正式開始啟用,相信國庫空虛的局面,會很快得到改善?!彼粗棋\繡,“國庫一旦填充,以后行軍打仗,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要你們云家自己出錢了?!?/br> 云錦繡心頭倏然一沉,抬起頭來看著他,兩人目光交接,流光迸發(fā)。 金碧輝看著他們,桃花眼里眼波漾動,他拎起茶水,沖進杯中,“嘩嘩”的水聲打斷了兩人。 云錦繡嘴角微揚,笑容燦爛,“這樣最好了,我們云家這些年苦苦支撐,好在北境決戰(zhàn)之時,有鳳家出軍相助,才取得長城要塞的和平?!?/br> “是啊,”嚴培感慨,“鳳家犧牲了一位鳳行烈,鳳丞相可是一夜頭發(fā)全白啊?!?/br> “一夜白頭的,可不止鳳丞相一人啊,還有千千萬萬的父母,甚至包括年輕的妻子?!?/br> 嚴培看著她,陽光斜照過她精若剔羽的眉睫,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青影,青影中,她的目光平靜如水。 他是在旁敲側(cè)擊地告訴她,皇權之下,最忌家族勢力滋長,瓜分權勢。 天元帝最忌家族擁兵自自重,這也是為何,云翦立下赫赫戰(zhàn)功, 武丞相一職,卻形同虛設的原因。 但看云錦繡的神色,對此,她無所顧忌,這不是傲慢,而是一種發(fā)自她骨血的、屬于她自己的信仰。 他被折服的同時,又有一種不安。 但看她一臉清淺笑意,泰然自若,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金碧輝將翠綠色的茶汁傾入玉盞,微風將茶香吹散在風中,周圍的空氣,變得更加清新。 兩人的話都是話里有話,他不明時局,無法揣測兩人背后的意思。 云錦繡和悅地開口,“嚴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睙o論如何,她接受了嚴培的提醒。 嚴培舒了一口氣,呼吸有聲,微僵的神色緩緩恢復。 “楚帥府的事,恭喜你了?!?/br> 楚帥府一案沉冤得雪,在這局,她贏了明荊,贏了鳳家,武侯府贏得了天元帝的認可。 云錦繡指尖一顫,心頭惆悵。 這一局,何喜之有? 她輸了楚墨宸,輸給了天,輸給了命。 她面上聲色不動,算是接受了他這一句祝賀。 “我們戶部有幾樁案子,與審判監(jiān)有關,廷審那天,我本來是要進宮向陛下稟報的?!泵髑G一被收監(jiān),他就告發(fā)他,直接將他置之死地。 “可惜沒能見到陛下,后來陛下就下旨,元宵節(jié)前,不接見朝臣,這件事就被攔下來了?!?/br> 他看著云錦繡,在問她意見。 云錦繡微微蹙眉,眼波迷蒙,“大人這個時候告發(fā)他,還真是……”落井下石!“會找時機?。 彼皇亲屒貗胂蛩更c口風,告訴他,廷審必要的時候,站在她這邊,卻沒想到,他竟然準備了大手筆。 不過她的語氣里并沒有諷刺,如果是自己,也會這么做的。 他無奈地抱著雙手,心道,這還不是順從你的意思辦事。 不過有的時候,他還是拿不準她的心思,像明荊這樣的人,以她的立場,不是應該直接一擊致命嗎?沒想到他現(xiàn)在還活著。 云錦繡低頭淺飲,假裝沒看出他的疑問。 原本,她也是計劃要一舉拿下審判監(jiān)和明萌荊的,但是她后來發(fā)現(xiàn),想要置明荊于死地的,不止她,左右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她倒要看看,是誰比自己更想要除掉明荊。 看她跟個沒事人似的低頭淡飲,嚴培開口道:“明大人就像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審判監(jiān)人才濟濟,無孔不入,雖然我一心忠于陛下,忠于朝廷,但還是寢室難安啊,現(xiàn)在的時局,機不可失啊。” 云錦繡抬起頭來,“聽說現(xiàn)在是太子殿下暫管事務,大人不防去找太子殿下看看?!?/br> 嚴培眼中閃過一道不易覺察的亮色,他終于等到這句話了。 兩人又閑聊了會兒,嚴培不經(jīng)意間問道:“不知道錦繡小姐和明王爺?shù)幕槭?,什么時候舉行?” 云錦繡手指一滑,手中的玉盞差點滑落,臉頰微紅,“大人怎么關注起件事來了?” “王爺已經(jīng)提親,又向陛下請了旨,……”雖然天元帝還沒答應,“這可是滿城皆知的佳話,我和你是多年的好友,得早早準備賀禮?!?/br> “這……”云錦繡一半尷尬,一半嬌羞。 嚴培見狀,忙尷尬道:“是我唐突了,不該這么冒昧?!?/br> “大人不必介懷?!?/br>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喝完下午茶,嚴培就離開了。 午后的陽光在投射在房屋和高樹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阿錦,你說,嚴大人說你們云府自己出錢打仗,是什么意思?” 云錦繡眺望著遠處的人工湖,“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內(nèi),皆是王臣,我們的那位陛下,不喜歡家族太過壯大……”不只是不喜歡,而是絕不允許,她的語氣悠悠,“沒有哪個帝王,愿意看到那樣的局面?!?/br> 說完,她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金碧輝,“你現(xiàn)在離開京城,還來得及。” 他看著她,神色堅定:“我要留下來?!?/br> 她不由一愣。 他認真地看著她,我要留下來幫助你,保護你,他一張口,出口的話變成:“這是我爹的心愿,也是我爺爺?shù)男脑浮?/br> “你的愿望呢?” 保護你們啊,你們是我的家人! 出口變成了,“升官發(fā)財,揚名立萬?!?/br> 云錦繡:“……” 不過她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留在京城。 “上朝后,找個機會,把天元錢莊,變成朝廷的錢莊。” “嘿嘿,”金碧輝摸了摸鼻子,“好主意,我也是這么想的。” 云錦繡凝眸審視著他,“覺悟這么高?” “那當然了,我可是縱橫四海的大商人?!?/br> 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云錦繡無奈地搖搖頭。 “曦兒呢?” “在她屋里吧,要不是聽說榮老夫人要將你逐出家門,她才不愿意出門呢?!?/br> 錦錦繡皺眉看著他。 “前陣子,她救了個人回來,那人傷得很重,她一直守著呢?!?/br> “我去看看?!?/br> 金碧輝親自陪著她去金曦的院子。 府中分為中、東、西三路各有三個院落,金曦的院子,在西院,四合院落紅墻綠瓦,繡麗怡人。 他們一進院門,就聽到金曦的聲音。 “曬曬太陽,不然就要長毛了?!?/br> “這邊曬曬,這邊也曬曬?!?/br> “啊,不對,胡子都長這么長了,我替你刮刮哈?!?/br> “……” 云錦繡繞過花壇,就看屋檐下的長椅上躺著一個人,形體削瘦,面色發(fā)青,眼窩深陷,面色蒼白,胸膛上纏著白紗,看起來傷得很嚴重,好在還活著。 她瞳孔張了張,唇齒微顫,“莊秦?” 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