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四嫁公主
“那個人販子說的,”云錦繡用茶蓋輕輕嗑著茶沿。 赫連娜已經(jīng)沒有剛剛在宴席上那么沖動了,她顯得異常平靜,“你在這個時候提那件事,想做什么?” “挑撥離間唄,”云錦繡側過頭來看著她,“顯然兩位世子的關系非常好,這招沒用?!?/br> 赫連娜有些喪氣,“匈奴與東胡一向交好,唇齒相依,挑撥離間可沒什么用。” “一向交好?”云錦繡審視著赫邊娜,“既然交好,你為什么要殺人?” 該有多絕望,才會與命相搏,才會選擇成為圣騎兵? “你為什么想知道這些?” 云錦繡看著赫連娜雪亮的瞳光,“為了爺,為了他在乎的?!彼蛘龔d的方向看去,“爺曾冒著生命危險,保護過我在乎的?!痹诖笄?,軒轅秀救了她,在揚州,軒轅秀救了金碧輝,阿秀沒有家人,楚府的人,應該是他最在乎的人,所以她不能讓赫連戎他們?yōu)殡y楚府。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沖著明統(tǒng)領來的,而不是云將軍?” “你以為那些老百姓守在府外是為了什么?”云錦繡看著赫連娜,“百姓求的,不過是平安度日,一日三餐,云將軍雖然是敵國大將,自有朝廷處置,除夕夜,大雪天,若不是有人故意挑撥,他們又怎么會守在這里?” 赫連娜眼里閃過一絲絕望,如果這些普通百姓不摻和起來,統(tǒng)領進大都還有一線機會,現(xiàn)在看來,前路是徹底被堵死了。 赫連娜想了想,又問道:“是不是我告訴你這些,就有辦法幫到統(tǒng)領?” 云錦繡看著她,“兵家有云,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br> 眼尖的婢女們見赫連娜坐下來,馬上送上一杯guntang的熱茶。 赫連娜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說道:“赫連公主是天生的美人,八歲就有北境第一美人的稱號,從十歲就開始嫁人了,她第一個嫁的,是柔然的世子,出嫁不到一個月,柔然世子死了,她被接回匈奴,可還不過半年,她又被匈奴王嫁給突厥,嫁出去才三個月,突厥王死了?!?/br> 她的聲音冷冷冰冰,在她的話語里,用的“她”,她像似在講著別人的故事。 “兩任丈夫都在婚后不久慘死,北境的人都說她是天生的克星?!彼穆曇衾淅溆挠模瑪鄶嗬^繼,那時候,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還未成年的少女,她從高高在上人見人愛的公主,變成了人人避之如蛇蝎的不祥人。 “年幼的公主克死兩任丈夫,成為克夫的不祥人,便躲在公主府里惶恐度日,她本以為那將是她以后的人生,不久后,公主府來了一位銀發(fā)少年,他是遠在幻雪神山下的流風家族的世子?!?/br> 提起流風家族,云錦繡想起了流風止。 赫連娜繼續(xù)說道:“一開始,赫娜公主并不知道流風哥哥是北境十二部的王族,這位哥哥每天晚上都會來公主府陪她一會兒,或許是因為被拋棄,孤獨怕了,小公主依賴上了這位哥哥,有一天,哥哥問小公主,是否愿意跟他離開……” 講到這里,赫連娜聲音哽咽,她頓了頓,“小公主答應了,于是,匈奴和流風家族的和親又開始?!?/br> 云錦繡輕輕將茶杯放在一旁,正廳傳來花旦婉轉的唱腔,“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鐘鼓齊鳴。 樂聲一落,云錦繡開口道:“所以,流風一族,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這幾天,她隱約在上陽城中打聽到一些,北境十二部,最北端,也是最神秘的流風家族的王族,也已經(jīng)滅亡了。 王族一滅,族人流離失所,被當成奴隸自由買賣,在北境眼中,流風一族,已經(jīng)不存在。 “是啊,”赫連娜眼底浮過一絲諷刺和恐懼,“小公主求哥哥不要帶她走的,可是他當時說,他們會一起去北方的盡頭,沒有人會傷害到他們……” 她再一次哽咽,聲音也跟著發(fā)抖,“小公主再次穿上嫁衣,跟著哥哥北上,結果在途中,哥哥中毒身亡……從那一天開始,流風王族的人相繼離奇病死,部族失去了統(tǒng)領,群龍無首,戰(zhàn)亂四起,其他部族攻占了他們的森林,城堡……” 云錦繡已經(jīng)能夠想到一些,沒落部族的命運,大多如此。 “可笑的是,經(jīng)歷了這些之后,小公主竟然成了天下男人們最想娶的女人,因為她美,她如果不美,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冒著滅族的危險,也要得到她?于是,她成為北境人人爭奪的女人?!?/br> 云錦繡看著赫連娜似哭似笑、似哀似恨的復雜表情。 不是可笑,是可怕。 回首歷史,是非得失是那么的直白。 一個女人,成為人人爭奪的獵物,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赫連娜的心情已經(jīng)平復了不少,“在小公主十四歲,成人禮之后,匈奴和東胡和親了?!?/br> 云錦繡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她問道:“是赫連公主殺的東胡王?” “她確實殺人了,”赫連娜的目光含著凌厲,“她殺的是匈奴王?!?/br> 小公主一怒之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加入圣騎兵。 一個人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會手刃親生父親。 云錦繡攥緊手中的茶杯,幽幽說道:“誅殺王族,扶幼子上位,慕容修,是匈奴王族選中的東胡王吧?” 赫連娜點頭。 “所以,”云錦繡喝了一口茶,“匈奴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對十二部下手了,也難怪赫連戎會出兵助北境軍,也難怪會有人稱他為草原上的狼,他是想當北境王?!?/br> “嘩!”赫連娜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碎了。 眼尖的小丫頭忙上前來收拾,正廳,一場戲已經(jīng)唱到了尾聲。 赫連娜不可置信地看著云錦繡,云錦繡朝她笑笑,“試想,赫連戎要成為北境王,勢必要鏟除北境王族明氏,老境王已經(jīng)臥病在床多年,至于明玄宗世子嘛,一個世子而已,最大的障礙其實是圣騎兵,而明統(tǒng)領身上流的可是明氏一族的血,所以他才是最大的障礙?!?/br> 赫連娜嘴角微微合上,看著眼前言笑宴宴的少女,腦袋里一團亂。 云錦繡又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呢,是個陰謀論者。” 赫連娜開口問道:“要怎么才能夠保護他?” “明統(tǒng)領幺?” “他是英雄?!焙者B娜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堅定,“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守護他?!?/br> 果然,在她的心里,明統(tǒng)領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在敵人殺死他之前,先把敵人殺死?!?/br> 赫連娜猛地抬頭看著她,少女仍是言笑宴宴,卻有一股堅定的決定和無法阻擋的決絕。 云錦繡站起來,笑看著她,“好jiejie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幺?” 一個被逼到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的人,自然是清楚,在生死決擇里,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我先出去了,”她向一旁的婢女,“給好jiejie再上一杯熱茶?!?/br> 赫連娜坐在偏廳里,捧著熱茶,手卻在發(fā)抖。 云錦繡到了宴席上,宴會上已經(jīng)酒過三巡,楚老爺依然熱情招待著,赫連戎和慕容修也在他和小妾們的勸酒下多喝了幾杯。 云錦繡剛坐下,一陣風吹進來,夾雜著雪花,她打了個寒顫,軒轅秀關切地說道:“風太大了,把門關起來?!?/br> 候在一旁的下人一聽,忙上前去關門,慕容修的一個武士站出來,擋在下人的面前。 軒轅秀看著慕容修,“慕容世子不知道我們天元人怕冷嗎?”他寵溺地看著了云錦繡,“爺?shù)膼坻獘扇醯煤荩懿坏蔑L寒?!?/br> 慕容修眼睛里似噴得出火來,赫連戎向士衛(wèi)揮了揮手,士衛(wèi)走上去,門“吱呀”一聲關了,正廳與外面隔絕,靜謐得令人發(fā)慌。 云錦繡眼看戲班子的人唱完了一出戲,便向身側的朝云揮了揮手,朝云湊上前來,她在她耳畔說了幾句,朝云便上前去,向班主說道:“阿錦姑娘想看那只銀背猩猩表演?!?/br> 班主看上宴席上嬌滴滴的小妾,不由皺起眉頭,那銀背大猩猩十分兇猛,從捉到后,就一直用藥物麻醉著,而那樣嬌俏的人兒,卻想要看大猩猩表演? 他正遲疑著,朝云將一定沉甸甸的金子放在他的手中,他二話不說,忙派人去把關銀背大猩猩的籠子推上來。 又是喝酒,又是吃rou,連戲都已經(jīng)唱了三臺,慕容修冷聲道:“幾位應該已經(jīng)吃飽喝足了吧,可以把人交給本世子了嗎?” 他總覺得有種被請君入甕的錯覺。 楚老爺先是一愣,然后笑呵呵地說道:“慕容世子,這除夕宴,可是要到零辰才結束的?!?/br> 慕容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聲響,桌子上的杯碗也撞得叮當響,“楚齊,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幾個小妾地滿地向他說道:“世子不知道嗎?這除夕宴,是一定要零辰才能結束的。” 軒轅秀淡淡開口,“慕容世子不喜歡的話,可以等到零辰后再進來?!?/br> 慕容修看向赫連戎,赫連戎朝他搖了搖頭,他這才安靜地坐著。 葉氏又吩咐管家上了些好酒好菜,眾人早就吃飽喝足,圍坐在桌前談笑風聲。 戲班子已經(jīng)將裝著銀背大猩猩的鐵籠子推了上來,鐵籠子的輪子在地面摩擦出“咯吱”聲,眾人看去,只見大鐵籠里躺著一只銀背大猩猩,約莫兩米多高,龐然大物,十分嚇人。 歌寶兒窩在母親的懷里,看著大猩猩,眼睛瞪得圓圓的。 班主到云錦繡跟前來說道:“姑娘,大猩猩在廳內(nèi)表演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云錦繡打斷道:“果然是龐然大物,先放在這里讓看看吧,以前沒見過這么大的大猩猩?!?/br> 班主聽她這么一說,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又讓戲子們唱了幾場戲。 最后,葉氏讓下人從廚房里端來餃子,北境除夕有吃餃子的習慣,這是最后一道食物。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門外一聲“轟”鳴,一朵璀璨的煙花在上陽城上空爆破,照亮全城。 慕容修站起來,看著云錦繡和軒轅秀,“零辰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在可以把人交出來了吧?!?/br> 云錦繡唇畔浮過一絲諷刺,“你看我做什么,人又不是在我手中?!?/br> 慕容修一怔,目光四周一掃,這才發(fā)現(xiàn)眾人像看笑話似的看著自己,他頓時惱羞成怒,赫連戎已經(jīng)開口道:“明統(tǒng)領,請把人交給本世子?!?/br> 明玄奕看著他,目不斜視,“本統(tǒng)領只聽從北境王的命令,人是一定要帶到北境王面前的,你要戰(zhàn),我便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