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瞳孔深處充滿荒蕪的冷色，“我努力了那么久，連自己最初的模樣都忘記了，還是無法拋下你，瓦什?！?/br>
    混沌石的觸手捅入他的眼眶。

    嘶啦。rou質(zhì)撕裂的輕柔響動。我看那柔軟的觸手如一把手術刀，旋轉幾圈，便將道格拉斯的左眼球完好地取下。

    “呵……”

    那混蛋捂著血淋淋的窟窿，嘴角扯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混沌石又對波波魯?shù)淖笱矍蛉绶ㄅ谥啤２ú斈樕系难实酶筛蓛魞?，連被割下眼球也只是神經(jīng)質(zhì)地顫了一下。

    混沌石將道格拉斯的左眼球擱在了波波魯?shù)淖笱劭籼?。霎時，幽藍色的亡靈之力從羅那里逃逸，匯聚在縫隙中輕微閃爍，將不匹配的眼球與眼眶嚴絲合縫地黏在一起。

    “你死不了的，瓦什?！?/br>
    道格拉斯出神地撫摸著波波魯?shù)念^發(fā)：“等過了一會兒，你就會恢復意識。雖然動不了，不過別著急。我將眼睛分享給你，便是將生命分享給你?！?/br>
    他站起身，張開雙臂，幽藍色的亡靈之力如匯入汪洋的溪流，流入他被rou帶貫穿的后心。

    道格拉斯說：“我已和亡靈之力融合成功……我早就是亡靈了?！?/br>
    “等我殺了亡靈羅，捉到萊蒙·骨刺，就對你進行治療，讓你恢復正常?！?/br>
    ****

    波波魯幾乎靜止的胸膛恢復了起伏，而我完全怔住了，看不懂眼前的事態(tài)。

    羅落至我身邊，給我喂下幾滴血，緊張地問：“你剛才說波波魯……？”

    “本以為快死了，誰想到事情有變?！蔽椰F(xiàn)在也一頭霧水，但還沒有忘記懷里那幾只玻璃瓶，“待會兒我去毀掉混沌石，盡可能牽制那個混蛋，你去看看波波魯?shù)那闆r?！?/br>
    羅憂慮地點了點頭。我們飛快移至混沌石背后。我探頭看去，先前明亮的眼球渾濁灰暗，即使湊到它跟前也毫無反應，就像視力減退的老人。

    黑入黃，黃入藍，藍入紅，紅入黑……

    “玩夠了么，萊蒙·骨刺？”

    就在我將最后一滴眼淚滴入混沌石，那混蛋忽地轉過身來，攥拳朝我頭頂擊落。那拳頭裹挾著亡靈之力，尚未觸及，我就被猛烈的沖擊震出幾米遠，狼狽地摔倒在地！

    羅將波波魯扶起，在接觸到對方皮膚的一瞬，眼洞愕然瞪大！黑袍修士兩只眼睛閃爍著異樣的目光，語氣僵硬道：“別管我，彌賽亞……去……去救……”

    “你的體內(nèi)有亡靈之力，波波魯?！?/br>
    “我知道……”波波魯啞聲道，“我還……死不了……萊蒙……很危險……”

    耳邊傳來混沌石痛苦的尖響，我艱難地爬起來，看那顆大瘤子宛如被熱水燙了般皺縮，在心底叫了聲好。

    “不過是心臟?！蹦腔斓笆捌鹧坨R，將左眼的血窟窿擋在其后，“死便死了吧，礙事的東西?！?/br>
    眼鏡混蛋向我走近，目光與沒感情的惡鬼別無二致。我攥緊手里的鋼片，正要朝他脖間劃去，眼鏡混蛋冷哼一聲，手心幻化出一把巨鐮，對準了我的喉頭。

    “要不是皇帝的命令?！彼?，“我早殺了你了，萊蒙·骨刺?！?/br>
    “道格拉斯·海登！”

    我聽見羅憤怒的喊聲，光焰傾瀉而出。他揮動巨鐮朝眼鏡混蛋砍去，對方側身一躲，也將巨鐮尖刃相抵。呲呲的銀色火星在半空迸濺，我和波波魯兩個喪失行動能力的人，只能仰起脖子，注視著頭頂那場兇險的交戰(zhàn)。

    “雖然我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亡靈之力。”眼鏡混蛋在攻擊的間隙說，“但技巧完全可以彌補力量的差距。別提你還是個瞎子，更為我提供了優(yōu)勢……”

    眼鏡混蛋一反常態(tài)，啰里啰嗦說個沒完。我不知道他念叨這么一大堆廢話干什么，但要是想從心理上擊潰羅，那他可真算錯了。

    若是連這點沮喪和失望都承受不了，我的亡靈壓根不可能跟我走到今天這一步。

    “羅，別聽那混蛋胡說八道?！蔽医械溃肮菲ǖ募记?。主人告訴你，打架靠的就是力量！反應力和爆發(fā)力不足，那就勇氣來補！”

    “是的，主人?！?/br>
    羅豎起光墻，擋住道格拉斯的襲擊。他靈活地鉆入暗影，從各個刁鉆的角度偷襲，眼鏡混蛋嗤笑一聲，似乎早就預想到羅的攻擊模式，有條不紊地進行防御和反擊。

    零星的光屑灑在觸手消弭的地面，照出了地下迷宮原本的樣子?；煦缡櫩s成黑乎乎的玩意兒，像一坨干透的水泥。

    “對于‘亡靈’，我知道的恐怕比亡靈本身還要清楚，亡靈羅?！毖坨R混蛋露出一個可惡的笑，“依據(jù)自身特性所能展開的攻擊、防御，速度和力量的最佳平衡點。更何況……”

    他抬起頭，左眼的血洞里逸出猙獰的光焰。

    “就算是亡靈之力，也不是不能復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