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沒有問那個問題，只語氣輕松地對我道，“大概你不知道，今夜十一時(shí)過后，會有一場盛大的儀式?！?/br>
    我心頭一悸，“……儀式？”

    她道，“聽上去是不是很熟悉？小時(shí)候我們在村子里也見識過很多‘儀式’，燒死不潔的女人，燒死偷竊的罪犯，仿佛再怎么污穢的靈魂，不需懺悔，不需教化，只用一把火就能簡單便捷地?zé)齻€干凈。”

    那些可怕又空洞的記憶在我腦海閃現(xiàn)，我低聲道，“菲琳，那些都過去了?！?/br>
    “是啊……萬疆帝國已經(jīng)滅亡了。這個小小的兀鷲城在新帝眼里，不過是地圖上的一塊餅干渣?！彼谅暤?，“我隨人們流浪到這里，沒人知道我是個‘殺人犯的女兒’，見過的殺戮越多，人們對鮮血越是麻木。這個城里充塞了多少罪行累累的惡人，不再有隨時(shí)被一把火燒死的可能，倒讓我覺得安心不少。”

    我不知怎么回答她。她卻淺笑著望向我，“你呢，羅？你現(xiàn)在安心嗎？”

    “我……”

    萊蒙的臉又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露出那令我迷茫又懼怕的謔笑。只有在他身邊我才覺得安心，他的一半靈魂封在我死氣沉沉的軀體中，迫切地沖撞叫囂，想要與存于那鮮活軀體內(nèi)的另一半靈魂靠近、融為一體。

    見我為難，菲琳沒有刨根問底，語氣輕快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瞧，開始了——驅(qū)散亡靈的游|行，兀鷲城舊國民眾的重大儀式?！?/br>
    ****

    被亡魂纏繞包裹的窒息感又一次襲來，無數(shù)只手撕扯著我，尖叫著要將我壓入沸水。街道上眾人舉著火把，穿著明晃晃的白衣，齊聲唱著肅穆的圣歌。火焰在灰暗的城中連成一條扭曲的亮線。每一段旋律都像火辣辣的皮鞭向我當(dāng)頭抽來，它們在我耳邊縈繞，鉆入我的神經(jīng)，如鋒利的鋸齒來回劃動。

    菲琳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繼續(xù)說道，“你知道萬疆帝國的子民為何這么恨亡靈么？因?yàn)闅⒙尽髡f舊國一位術(shù)士召喚了一位亡靈，然而未能成功駕馭，那個發(fā)瘋嗜血的亡靈不但沒有去協(xié)助軍隊(duì)取勝，反倒屠殺了不少無辜的人民，令艾略特不費(fèi)吹灰之力地奪下了都城……他們的殘骸被懸掛于人蝠長城森冷的城墻上，亡魂則徹夜不寐地在兀鷲城上空哭嚎飄蕩?！?/br>
    “……”

    見到我抽搐的身體，菲琳吃驚地說，“你怎么了，羅？！”她捧住我的雙頰，被那刺骨的寒意冰得手指發(fā)抖，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羅？告訴我……”

    城中游|行的隊(duì)伍如一條綿延的長龍，金黃色的火光比初晨的曙光還要耀眼，幾乎將兀鷲城映成了白晝。

    那圣歌的旋律高昂一分，我的臉就蒼白冰冷一分。菲琳盯著我，那雙漆黑的瞳孔顫動幾下，猛地像意識到什么般縮成一線！

    她難以置信地說，“羅……你……你難道……”

    “不……不要說出來……菲琳……”我慘笑地扯了扯嘴角，攥緊漆黑的衣袍，頭痛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那些亡魂揪著我的頭發(fā)撕咬踢打，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快要到極限了。

    “上帝啊……”她顫聲呢喃道，轉(zhuǎn)身抱住了我。我緊緊抓著她的手臂，面色慘白地說，“不要告訴杰里米他們……”

    “我誰都不會說的?！?/br>
    她緊緊擁著我，下頜抵在我的頭頂，閉眼輕吟著安慰的話語。

    我痙攣的身體在她溫暖的體溫下逐漸放松平靜，正為適才自己的失控羞愧不已，兩滴淚卻悄無聲息地從我的頭頂墜落，鉆入我的脖頸，暈開了一片冰涼的痕跡。

    “沒關(guān)系，菲琳。”觸碰到她的眼淚，我能說的只有，“我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考試結(jié)束了嗷——恢復(fù)日更~

    第24章冬霆軍團(tuán)

    我喜歡監(jiān)獄。骯臟，污濁，惡臭，充斥著邪獰與絕望，無數(shù)腐敗和陰郁黏在墻角的苔蘚上，濕滑得就像鼻涕。“媽的個狗屎玩意兒，沒蛋的懦夫……”瘸腿賴格從進(jìn)城就在我身后罵罵咧咧，雖然沒指名道姓，但誰都他媽知道他說的是誰。

    我咔咔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賴格，你那條豬腿又他媽癢癢了？”

    “我cao|你|媽的，你敢銬我們，你這個爛**的狗崽子?！彼麅瓷駩荷返爻覔]了揮手上的鐐銬，順便將身邊的罪犯拽出一個踉蹌。難怪他火氣這么大，流放隊(duì)里的罪犯們要統(tǒng)一被鎖在一起，當(dāng)我剁下了遲暮帝國押送官的腦袋，頭一件事就是把這個瘸腿的雜種銬死。一路上他跟瘋狗似的狂吠狂吼，我才又把斷臂阿姆和獨(dú)眼艾厄一并銬起來。

    然后他吠得更厲害了，連噴出的唾沫都冒著嗞嗞的毒氣。早讓這瘸子滾他媽的蛋，但他不愿意，現(xiàn)在嘴里就開始嘣嘣放屁。幸虧他的兩兄弟一左一右拽著他的鐐銬，讓他不至于撲上來啃我的腦袋，否則我非得將他那條好腿剁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圓罐r(nóng)ou。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彼哪槑缀鯏Q成個蝸牛殼，“休想一個人占盡便宜，要是沒我們兄弟三個，你就是一坨蒼蠅都不理的狗屎爛rou！”

    我轉(zhuǎn)過身，大跨幾步，猛地一膝頂上瘸腿賴格的腹部！整條隊(duì)伍的秩序被我攪得像炸鍋的粥，金屬的鐐銬相互碰擊刮蹭，幾十張嘴嗚里哇啦地叫了起來，就跟誰往雞窩里扔了條黃鼠狼似的。

    瘸腿賴格沒想到我真的上腿揍他，單立的腿腳一倒地，我立馬先給了他那張歪斜的賤臉幾拳。然后開始碾踏他的瘸腿。算他倒霉，我現(xiàn)在的心情糟糕透頂，需要一只人rou沙袋。傻子才會專攻堅(jiān)固的部分，我清楚他的弱點(diǎn)就是他的腿，所以不客氣地猛擊，恨不得把他就此打成一團(tuán)爛糊糊。

    “cao，給我住手，萊蒙！”斷臂阿姆怒不可遏地吼道，仿佛下一秒要過來宰了我似的。獨(dú)眼艾厄雙手被銬著，他當(dāng)頭一罩，將我攏在雙臂之間，連勒帶拽地拖到了一邊。

    “萊蒙，冷靜一點(diǎn)?！?/br>
    他陰沉的聲音如一只罐子罩在我頭頂。我面紅筋漲地喘著粗氣，雙眼血紅地叫，“你他媽不如讓那狗瘸子冷靜一點(diǎn)！”

    “是誰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