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小鼴鼠鬼順著臺階要離開密道，芭芭拉撲身撞去，二人從臺階上噗通噗通滾了下來，撞得頭暈眼花。那把水果刀還掉在地上，離芭芭拉的位置挺遠(yuǎn)。萊蒙暴躁地扯了扯一頭嵌在墻壁里的鐵鏈，體內(nèi)血液驟然間翻騰起來，一股惡心欲嘔的沖動涌上喉頭。

    那小鼴鼠鬼縮在地上，抱著血流不止的腦袋哀聲呻|吟。芭芭拉晃著一顆暈眩的腦袋起身，壓到小鼴鼠鬼身上，雙眼恍惚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不能讓你逃走……”她嘴唇青紫，粗短的手臂癲癇似的顫抖，“讓你逃出去，我們就沒命了……”

    萊蒙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沒錯，芭芭拉！殺了他，不要猶豫！”

    小鼴鼠鬼被掐得翻起白眼，猛地一推，將芭芭拉推開，跌跌撞撞地想要爬上臺階——

    啪！一根鞭子纏住了他的脖頸。芭芭拉揪著鞭柄，口中發(fā)出崩潰般的尖叫，指甲崩裂，膝蓋淤青。她瞪著血紅的眼睛，小鼴鼠鬼的身影逐漸扭曲，萊蒙的聲音愈漸模糊，可她的力氣卻如開閘的洪水般涌至全身。

    那一刻世界在她眼中變成了污濁的血色，連她也不知道自己體內(nèi)藏了如此多的憤恨和邪惡，在求生的意念前，在萊蒙的怒吼聲中，于此時此刻全數(shù)釋放，將她的靈魂浸入陰冷的深淵。

    ****

    再度回過神來，芭芭拉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處隱蔽的巷口，全身都是火辣辣的傷痕。萊蒙坐在她不遠(yuǎn)處，瘦削的脊背弓得像只劍拔弩張的貓，顯然也虛弱到極點，手里卻緊攥著那柄長長的鈍刀。

    “醒了就起來，沒時間休息?！?/br>
    男孩冷冷的聲音響起，就像潑到臉上的雨水。芭芭拉恍惚地坐起身，萊蒙將一件東西扔給她，“你的鞭子，拿好了?！?/br>
    那上面染著干涸的血跡。芭芭拉空洞地注視了半晌，突然抱著腦袋，發(fā)出一聲尖叫——

    “我□□|媽的！”萊蒙猛地捂住她的嘴，兇狠地瞪著她，“要是引來其他人，我第一個丟你出去！”

    芭芭拉猛地甩了他一巴掌！不知是她力氣太大還是對方身體太過虛弱，那一巴掌竟將男孩打得歪到一側(cè)，倒地猛吐起來。

    “唔……呃……”

    大股黏稠的白漿從他嘴里吐出，萊蒙攥緊拳頭，抑住那股流竄全身的顫栗，待痛快地吐了一場后，疲憊地靠在墻壁上平復(fù)呼吸。

    芭芭拉恍若未聞，仿佛陷入某種夢魘般喃喃自語，“我……我殺了人……我把那個男孩殺死了……他連人都不會殺，只想逃出去……我卻把他殺了……”

    “我得說你干得不錯?！比R蒙倦怠地冷笑一聲，“甚至從他身上搜到了鑰匙幫我解開鎖銬，我倒是小看你了，芭芭拉?！?/br>
    “你這個魔鬼……”

    萊蒙闔上眼眸，連動也沒動一下，“謝謝夸獎?！?/br>
    芭芭拉突然站起身，朝巷外走去，身后響起萊蒙陰沉的聲音，“你去哪里？”

    她道，“離你遠(yuǎn)點?！?/br>
    “‘鼴鼠’不會放過你?！?/br>
    她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才不管！”

    萊蒙嘟囔著罵了一聲，“好，趕緊走。你他媽吵死人了?！?/br>
    女人氣勢洶洶的腳步止在巷邊，哽咽幾聲，蹲下身哭了起來。萊蒙斜眼瞄了她一會兒，見她捂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好半天，對方哭哭啼啼地轉(zhuǎn)過身，爬到他胸前，靠在他胸口繼續(xù)咧嘴大哭，將他的胸膛抓出了好幾道血痕。

    萊蒙無奈地閉上雙眼，“拜托，撒旦啊……”

    ****

    “我找芭芭拉?！?/br>
    幾日后，黑桃妓院前臺，一個男人沉聲說道，脊背像只彎曲的黑鉤。前臺的女人吃驚地說，“找芭芭拉？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接客啦?！?/br>
    “哦，我猜也是。”男人沉緩地點點頭，取出幾枚硬幣，“告訴我她在哪里。我找她?！?/br>
    女人瞥見他兜帽下一張滿是褶皺的臉，吃驚地吐了吐舌頭，“見她不需要錢，先生。她在閣樓上的一間小黑屋里，到頂樓您就看見了。”

    她話音未落，男人如一道飄忽的鬼影般消失在樓梯間。他踩著臺階一步步邁上閣樓，在鋪滿薄灰的地板上留下一串腳印，終于看到了那間狹小的黑屋。

    男人推門而入，打量了一下這個破敗的房間。他沉重地嘆了口氣，坐到床上，從懷里掏出一塊懷表，打開蓋子，里面嵌著一個美貌女人的畫像。

    “芭芭拉……芭芭拉……”他手背迸出青筋，表情似哭似笑，咬牙切齒地說道，“芭芭拉，你寧可住在這種地方，寧可變成那個丑樣子，也不答應(yīng)我的求愛……該死的，你這個該死的婊|子……你永遠(yuǎn)也別想變回去了……”

    同一時間，萊蒙站在黑桃妓院門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他掂了掂手里的鈍刀，深吸一口氣，獰笑一聲，大步跨了進(jìn)去。

    梅西婭正笑靨如花地送一位醉醺醺的客人出去，見紅發(fā)的男孩走進(jìn)來，蹙眉道，“哦，你從哪兒冒出來了，別擋路，客人要出——”

    萊蒙布滿血絲的眼珠朝她一轉(zhuǎn)，“巫師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