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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醫(yī)在唐朝 番外完結_第98章

    接著鄭重地取出那枚藥瓶, 將鹽水倒進去, 搖晃稀釋。

    這些簡單的步驟完成之后, 只需要給作為實驗方的犬只在鼻孔里蘸上稀釋后的痘漿水, 就可以觀察到犬只的反應了。

    他手腳利索地做完事情, 才推開院門去找徐子文和吳栩準備的實驗犬只,遠遠看去, 西院兩頭已各自隔出兩個近一人高的狗圈, 沒想到這兩個人也有靠譜的時候。

    湊近一看, 吳議倒給了一大跳。

    徐子文和吳栩不知從哪里牽來十只碩大威猛的大狼狗, 個個都是黑頭豎耳甩著一條毛刺刺的大尾巴, 森然的眼睛如極北苦寒之地鑿下的一塊冰錐,鋒利中透著一股令人生寒的冷意。

    為首的公犬昂首一睨,冰寒的眼珠定在吳議瘦削單薄的身體上, 赤裸的目光擺明了不屑與厭恨, 長舌漫不經心地舔過鋒銳如刀的一雙犬齒, 像一只準備奔赴惡斗的戰(zhàn)士, 一邊細心觀察自己的敵手, 一邊磨礪口中的秘密武器。

    ……吳議也沒指望這個時代已經引進公認優(yōu)秀的實驗犬種比格犬,但這種野性未退的大狼狗,顯然不是進行種痘實驗的好伙伴。

    沈寒山仿佛在于娘子那里花光了所有表情,一路隨著吳議的腳步慢慢踱來,見了這些令人膽寒的狼狗,連眉目都不曾牽動一下。

    也難怪這些狼狗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在這些斗志昂揚的野獸眼里,這不過是一塊長得有些許像兩腳獸的木頭柱子,不值一哂,不用動口。

    徐子文和吳栩見吳議趕來,把鑰匙遙遙一丟甩到吳議腳下:“吳議,犬只我們備好了,剩下的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一面說著,一面腳下抹油般飛快地溜走,只留下一個渾渾噩噩的沈寒山,一個風中凌亂的吳議和十只磨牙嚯嚯,目露兇光的惡犬。

    “博士……”吳議戳了戳沈寒山的背脊,把他從對于娘子一家的沉湎中拉回現(xiàn)實。

    沈寒山像被從冰雕里鑿破出來似的,突然就有了笑意:“這兩個混小子,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想著算計你呢?!?/br>
    說罷,眉頭一彎,已經想好了對策:“你去找郡王爺,請他拿出府里最烈的酒來?!?/br>
    ——

    沈寒山所謂的烈酒,可就不是古人常飲的那種類似醪糟酒水,而是比吳議曾經醉過的蓬萊春還厲害三分的,郡府最烈的酒——炮打頭[1]

    所謂炮打頭,一口下去,如炮仗頂頭盛放,令人頭暈目眩,分不出東南西北;要是一杯下去,腦中必得火花四濺,不出三步,準得摔倒在地。

    吳議望著眼前這些兩步三搖,五步一倒,舌頭曳地,哈喇子溜了一臉的大狼狗,不由想起了上輩子小時候養(yǎng)的那只看似兇殘,實則二貨的哈士奇……

    剛想發(fā)笑,沈寒山已開始動手點漿,吳議剛想伸手幫忙,被他喝退到一邊去:“你去把不用種痘的狗看牢實了。”

    都在圈里醉生夢死,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吳議一邊一根根把這些醉狗的舌頭抻出來掛在牙齒上,防止因為舌后墜導致犬只窒息,另一邊悄悄打量著自己這位太醫(yī)博士。

    沈寒山用小木片刮取了稀釋的痘漿,一點點細致地點進狗子的鼻孔里,垂眉低目,一絲不茍,仿佛做著天下第一要緊的事情。

    等他一只一只確認點完,天邊月亮已經爬到了穹頂,清輝月光像一層撥散不開的薄霧,籠罩在師徒二人的臉上。

    吳議透過薄薄的月光打量著自己老師的臉,尋常時他總是不修邊幅,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如今暫領了這里的太醫(yī),竟然也稍微打理了一下。

    這樣看來,沈寒山也算得上個俊朗的男子了,唯獨挺拔的鼻峰帶一點下彎的鼻勾,像一把小巧而鋒銳的彎刀,又像一枚尖利的鷹嘴,所以他說話時,常常還未開口,鼻息一動,就仿佛要丟出一把刀子。

    有這樣冷傲的面相,平時的不拘小節(jié)倒成了和藹可親了,如今撕掉平日里那套落拓不羈的模樣,看上去竟然比張起仁還要冷肅三分。

    注意到吳議的目光,沈寒山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又是那個沒大沒小,不講規(guī)矩的老酒鬼了。

    “這炮打頭……厲害呀”他嗝一聲呼出一口酒氣,直噴得吳議都有些熏熏然,“走走走……議事廳去?!?/br>
    吳議攙扶著不知何時偷喝了三口美酒,早已醉眼熏熏的沈寒山,一路扶到了前廳。

    廳里燈下,李弘居然還在認真讀書,眉目低垂,眸里映出搖曳的燈火。

    王崇章、張文瓘等一干人也抱著各種農業(yè)書籍看個不停,而太醫(yī)博士一班子人顯然也才從浩瀚醫(yī)經中掙扎出來,個個都臉色刷白,眼含疲倦。

    李弘合上手里一本看了一半的《齊民要術》,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朝吳議師徒二人微微一笑:“事情可辦妥了?”

    吳議替醉醺醺的沈寒山回話:“都辦妥了,想來不出幾日就會有犬只出痘,到時候就知道水苗法是否有用。”

    李弘微一頷首,將目光轉向張起仁:“張公可尋到破解天花的方子了?”

    張起仁拄杖而起,面露愧色:“天花來勢洶洶,除了小荊煎服,冰敷降溫,或許還能得一二分生機,若說破解之方,恕老臣無能了。”

    李弘眉目一凝,出言寬慰道:“我查聞醫(yī)書,天花便是擄瘡,從胡人那里傳來的,所以古籍也少有記載,要在一夕之間找出破解之法,確實是太強人所難了。”

    張起仁長嘆口氣:“胡人健壯,小荊煎服,十中也能好三個,而我朝百姓饑荒三年,營衛(wèi)已弱,如何能與之相提并論。”

    幾位老太醫(yī)紛紛附和,除了撫掌長嘆,也實在沒有什么話可以說。

    “那就只有靜等沈博士那邊的消息了?!崩詈敕愿赖?,“王公,你著人貼出公告,要家家戶戶煎服小荊,預防天花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