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醫(yī)在唐朝 番外完結(jié)_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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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伸手就想撥弄那些糖片似的蟾酥,被吳議一手拍掉偷腥的貓爪子。 他斜睨小少爺一眼,威脅之力十足:“再搗亂我就不回答你的問題了。” 李璟立即把手乖乖握在背后,小身板挺得筆直,似某種剛破土的小樹苗,有股沖上天穹的生氣。 吳議不禁露齒一笑,藥材里泡出的生活總是漫著淡淡的苦澀,這回跟了個嘰嘰喳喳的小團子,卻顯得沒那么寂寞了。 吳議自己配好了幾服藥,便不再叨擾李府,簡單辭別了李素節(jié)后,回到自己冷得不落一絲人氣的小庭院。 他每日慢慢熬一鍋藥,配著之前吊命的慢白湯,捏著鼻子一氣灌下去,剩下的力氣僅夠爬到塌上歇著。 藥里泡著的日子就是漫無止境的發(fā)燒、出血、昏沉,吳議幾乎能感受到毒與病在全身各處爭奪寸土寸疆,戰(zhàn)火把每根血管都煎成烙鐵,漸漸蒸干人的意志。 為了抵御負面情緒,每熬過一日,吳議就在墻頭用小銅秤砣的一角劃下一道深深的橫杠,一道一道累加著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兩相爭斗帶來的疼痛宛如凌遲,痛得受不了的時候,他也只能咬緊牙關(guān)硬挺著,攢緊了拳頭把所有放棄的念頭掐斷在手心。 既然已經(jīng)吃夠了苦頭,就必須熬下去。 熬下去,就是嶄新的一條命。 吳九還是照例隔三差五地來一趟,他自個兒九十月的天里悶出一身汗臭,卻掩不住院子里彌漫出的藥湯苦味。 他心中暗自一動,面上照舊皮笑rou不笑,往屋里遠遠地睨一眼,低著頭擱下一日的剩菜剩飯,回身便稟告了自家主母。 江氏拿三寸長的指甲隨意撥了下算珠,淡淡道:“這個月進項不錯——那孩子也真會找事,病著身子還歇不住,你去打聽打聽街上的藥材鋪子,看看他都買了什么藥。” 她還不信,袁州這犄角旮旯的小城還能翻出個妙手回春的神醫(yī)了。 吳九得了令,很快領(lǐng)回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復。 “夫,夫人?!眳蔷艖?zhàn)戰(zhàn)兢兢立在一旁,聲音低低地壓入江氏耳里,“議少爺買的是,是……砒|霜!” 江氏隨算盤左右撥動的眼珠一滯,旋即露出三分冷冷的笑意:“喲,倒真沒看出他還有這個心氣。” 吳九小心陪襯著:“不過鋪里的伙計說他沒官學大夫的藥方,所以沒敢賣給他,這袁州城大大小小的藥鋪我都打聽過了,沒一家是出手給他了的。” “要當真買到了,你我還能站在這里?”她遽然一咬牙,幾乎要把一口貝齒咬碎,“我好心好意放他一條生路,他倒是塊捂不熱的石頭!你說,他這是準備毒誰呢?栩兒……” 她猛地一驚,渾身寒毛豎起,像只因護崽而炸毛的母貓,下意識地摩挲著長長的指甲。 吳九扶穩(wěn)她:“栩少爺宅心仁厚,從沒招惹過他,夫人別怕!” “雖說我朝一貫不主張大興嫡庶之說,但上下規(guī)矩總是有的,保不齊他會不會懷怨在心。” 她越想越怕,直接給吳議扣上個善妒的帽子:“前幾日長安來信,張起仁博士已經(jīng)來赴袁州,他怎么著也算吳家入譜的少爺,難保不會在這事上動心思?!?/br> “就憑他那有命生沒命養(yǎng)的娘?”吳九替夫人狠狠啐了九泉的舊主一口,“他比起咱們栩少爺,那是魚目比明珠,不自量力!既然他心腸如此歹毒……” “不如……”他悄悄窺一眼江氏的眼色,“老奴去稟明老爺,請他做個決斷。” “沒憑沒證的,就憑咱們空口一番話?”江氏冷呵一聲,唇角抿出一個肅殺的笑,“你去,撿個好日子把我屋里的好東西送給議少爺,咱們吳家好歹是有門有臉的人家,他想要,還能短了他的?” 吳議拿一兇一緩兩劑藥方熬著,這三個月剛?cè)岵拿退幭氯ィ偹阃实羧宸植“Y,長了半點斤兩。 新長出的皮rou撐起薄薄一張面皮,勾勒出明眸秀目的一張臉,繡刀似的眉頭一挑,挑破往日里那身羸弱不堪的病氣,透出一股刃尖般鋒利的冷意。 到底是剛拔高個頭的少年人,從皮到骨都竄著新生的銳氣。 吳議信手拂過平滑如鏡的一盆清水,望著慢慢散開又斂回的幾圈細紋,破碎的人形已不是百日前破敗的樣子,病火燒空的眼瞳重新泛出光彩。 命運又給了他一條活路。 問題是,這條路又要往哪里走? 他是個繁體字會認不會寫的現(xiàn)代人,更遑論作什么八股文章,科考鐵定是死路一條。 要簡簡單單地耕田種地,只怕這副身子也不濟事。 他思來想去,似乎還是只能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就算成不了杏壇圣手,提個小秤稱稱藥,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也并非難事。 他正低頭思忖,便聽見門口篤篤一陣扣門聲。 吳九不請自來地推開門,客客氣氣地問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