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喜歡的。

    車子很快抵達晚宴大門，車門打開，劉芹提醒孟瑩下車，孟瑩提著裙子，在保安的攙扶下，下了車。

    踩著高跟鞋，走進拱門，拱門里是一個木制的小路，外面掛著燈籠，小路盡頭，是晚宴的入門。

    一大片的光從里面透出來，孟瑩的高跟鞋踩到了光，裙擺搖曳，走了進去，她略一抬頭。

    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許殿，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色長褲，袖子卷起來，領口微敞，端著酒杯，勾著唇，低頭正在抿。

    他恰好抬起頭，眼眸看來。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一撞，孟瑩下意識地抿唇，遠遠看去，男人的眼眸里不知在想什么，而這時，他身側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漂亮女人轉過頭來。

    那一刻。

    孟瑩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接著她看到那女人細長的眼線，耳朵上一抹紅色，亭亭玉立萬種風情地站在許殿的身邊，他們兩個人相距不過一個拳頭，挨得那樣近，他一偏頭就能吻上那女人的耳朵。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耳垂上的大紅色耳釘。

    身后，楊彤低低笑了起來，湊近她，說：“看到了嗎？你一直都是我jiejie的替身……”

    替身！

    替……身。

    孟瑩咬住了舌尖，疼痛蔓延。她后退了兩步，死死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人，而那個白色裙子的女人茫然無辜地看著她……

    她看向許殿，離得太遠了，她只能看到他眼眸里的冷漠。

    “哎，突然發(fā)現(xiàn)孟瑩挺像楊家大小姐的?！?/br>
    “對啊，今晚兩個人的妝容都好像啊……”

    “孟瑩這是學楊家大小姐嗎？”

    別再說了。

    別再說了。

    許傾說：“孟瑩你就是個傻子……”

    孟瑩一個用力，拔下了耳釘，滿手的血，狠狠地擦著眼睛的眼線，眼神死死地看著許殿。

    幾秒后，她慘白一笑，踩著高跟鞋，轉身就走。

    踉蹌地出了門，木制地板發(fā)出了巨大的響聲，她一路跌跌撞撞，走出了大門。

    整個宴會大廳。

    瞬間安靜了一秒，其余的人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下意識地看向許殿跟楊柔的方向，楊柔看向許殿。

    一秒后。

    砰——

    酒杯用力摜在吧臺上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

    許殿往前走了幾步，隨后，他又停住，靜靜地看著那扇大門，那一抹紅色漸漸看不到了影子。

    看不到影子。

    “許殿？”楊柔在身后喊了聲。

    溫溫柔柔。

    “那是怎么回事?。俊彼龁?，“你去哪里？”

    許殿一句話不吭，隨后大步離開，出了大門。外頭已經(jīng)沒人了，夜風吹過，吹彎了垂邊的柳枝，周揚靠著墻抽煙，看他一眼，笑了。

    “翻車了？”

    “她上了一輛商務車，是她們公司的吧?！?/br>
    *

    “我的天，怎么回事？”劉芹伸手緊緊地捧著孟瑩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耳朵，她還想去扯另外的耳釘，劉芹手忙腳亂地壓住她的手，率先幫她解了下來，陳潔眼眶都紅了，不停地拿著紙巾擦拭孟瑩耳朵上的血跡。

    孟瑩閉著眼，什么都不說，只是發(fā)著呆，眼線亂七八糟的，整張臉都糊了，她的脖子都沾了血。

    “去醫(yī)院?！眲⑶鄯愿浪緳C，孟瑩扯得太用力，耳垂割出了一個小口，一直還在冒血。

    孟瑩啞著嗓音搖頭：“不去醫(yī)院?！?/br>
    “不去醫(yī)院怎么行？孟瑩，你這耳朵……”

    “不用，我不去。”她此時只想回家呆著，劉芹看她那么堅決，十分無奈，“那……我?guī)湍阆?。?/br>
    孟瑩點點頭，繼續(xù)閉著眼。

    這個世間，總有傻子，會為了一段感情，傾盡一切，不要對等的對待，只是一味地付出，付出多了，別人就會覺得理所當然的。母親曾經(jīng)說過：“你是jiejie，你要愛護你弟弟，要一直幫他，直到他以后結婚生孩子，我們能拿得出錢給你弟弟讀書，因為他是男孩子，可是你是女孩子，以后你只要嫁人就可以了，所以你可以不用讀那么多，你真的要讀，就得自己努力掙學費哦?！?/br>
    于是，她努力掙學費，把自己送上了大學，在大學里，她碰見了許殿，一眼淪落，明知道自己跟他不般配，卻想著什么都不求，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他的每一次回應，都能讓她回味好久，高興好久。

    她想付出多了，別人都會看見她的好的。許殿也是一樣。

    結果。

    到頭來，她只是一個替身。

    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羸弱漂亮，即使已婚還能招他這樣惦記。而她只能得到不回應，不主動，不吃醋，忽冷忽熱……

    呵。

    呵。

    當什么不好，當替身。

    她這輩子太老實了，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欺負她。

    她修行不夠，只能當個傻子，一味付出。

    許傾說過。

    人不狠，站不穩(wěn)。

    她就是太懦弱了，不夠狠。

    第14章

    下了車，劉芹幾個人護送孟瑩上樓，她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送進門后，劉芹讓她們兩個先走，她自己留下來照顧孟瑩。

    關上門后一回身，就看到孟瑩撐著沙發(fā)坐下，她像是累極了。劉芹拖出醫(yī)藥箱，取了消毒的紅藥水，沾了一些，想給孟瑩擦，孟瑩卻擺手，說：“我想先卸妝。”

    “這個時候怎么想著卸妝？先把傷口處理好?！眲⑶壑?，孟瑩搖頭，“你幫我拿卸妝的東西出來。”

    “你啊。”劉芹不得已，放下棉簽，轉身進去。

    孟瑩看著電視里的倒影，她臉上的妝容已經(jīng)很糟糕了，更糟糕的還有那黑色的眼線，又長又惡心。

    她伸手揉著眼角，要把眼線揉掉。

    白皙的手指沾著血跡，也沾著黑色的眼線，但是怎么擦，都感覺還是有。直到劉芹拿來了卸妝水。

    她沾了以后，狠狠地一擦。

    兩個眼尾，一下子就沒了，但是她還是繼續(xù)擦著，一點痕跡都不留。劉芹一把抓住她的手，“行了，都卸完了?！?/br>
    孟瑩這才從電視里挪回視線，看向劉芹，“都完了嗎？”

    “完了，你該擔心的是你的傷口?！眲⑶刍厮?，說完，棉簽抵上她的耳朵，那一下刺痛才狠狠地襲來，孟瑩縮了下肩膀，劉芹緊盯著她的耳垂，“這么漂亮的耳垂，這傷口后期要是不長好，就麻煩了，而且我覺得你得去醫(yī)院……”

    “不用去。”

    她再次閉上眼睛，靠在沙發(fā)椅背上，“只要沒有眼線就好了。”

    “你怎么光惦記眼線了？這傷口……”劉芹的手機響個不停，她知道是有人來告訴她，孟瑩剛剛在晚宴上的事情，但她一直沒接，她希望孟瑩能跟她說些什么，但是孟瑩沒有，她此時臉色還是蒼白的，卻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失魂落魄，連眼淚都沒有再流了，那張漂亮的臉，十分冷靜。

    處理好傷口，劉芹才拿著手機拐進了洗手間去聽。

    那頭是一個相熟的圈子里的朋友，也在那場晚宴上，問劉芹，孟瑩跟楊家大小姐什么關系??？

    什么楊家大小姐？

    劉芹擰眉，反問。

    那邊跟她解釋，劉芹愣了下，隨后冷笑一聲：“有什么關系？沒有半點關系，孟瑩家境大家早就知道了，不是千金小姐，跟楊家那倆姐妹更沒關系，按你這么說，楊家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已經(jīng)嫁為人婦了，還跟許家少爺，哦，不，華影總裁那么親密，白晃晃的綠帽子給她老公戴吧？”

    那頭探聽的人笑了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劉芹倒是直接說出來，而實際上，許家少爺是華影總裁的事情，極少部分人知道，這個探聽的人也是今晚聽說而已，才跑來跟劉芹說，這個探聽的人且也知道許家少爺跟楊家兩位千金關系好的，這么一來，一切都對上了。最后這人笑著輕輕一問，“那你們家孟瑩跟華影總裁……有什么牽扯嗎？”

    劉芹笑了下，嗆了回去，“沒有任何牽扯，他們從不認識，也不曾說話，今晚孟瑩這一番行為，全是因為楊彤的刺激，楊彤欺負我們孟瑩，讓她上了跟楊彤jiejie一樣的妝容，這誰能忍得了？”

    楊彤跟孟瑩的斗爭早就擺到明面上了，劉芹這一解釋，倒也說得通，先來后者，先上那個妝容的人，確實打眼了一些，后來的那個確實很容易成為笑話。見已經(jīng)探聽到自己想聽的，那頭便掛了電話。

    劉芹聽著嘟嘟聲，在洗手間里呆了一會，才走了出去。

    通過這一通電話，劉芹已經(jīng)知道了孟瑩的情況，她走過去，站在沙發(fā)身后，手搭在孟瑩的肩膀上，說：“我媽曾經(jīng)跟我說過，女孩要富養(yǎng)，要給她充足的愛充足的物質充足的糖果，在未來才不會因為一顆糖一塊蛋糕，就跟男人跑了?！?/br>
    “孟瑩，你沒有充足的愛充足的物質充足的糖果，但你現(xiàn)在可以自己掙，自己買，有些人，高攀不上就不高攀，不要為難你自己，你是孟瑩，獨一無二的?！?/br>
    獨一無二的。

    孟瑩的眼角，溢出一串淚珠。

    劉芹輕嘆一口氣，問道：“想吃什么嗎？”

    “不想，我想安靜一下?！?/br>
    “好?！?/br>
    劉芹拿了紙巾擦拭眼角，提起小包，離開，開門時，說：“有什么事打我電話?！?/br>
    “好?！泵犀摐厝岫届o地回答。

    門關上。

    砰——地一聲，屋里陷入安靜，孟瑩伸手，抱住了膝蓋，繼續(xù)靠著。

    *

    一輛黑色的悍馬，停在小區(qū)門口，車燈熄滅了，車里亮起零星的橘色光，車窗隨后搖下，許殿戴著銀邊眼鏡，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那棟樓，第十八層的燈光亮著，窗戶沒關，可見窗簾往外飄著。

    他咬著雪茄，安靜地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