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同朕是不是皇上無關(guān)，你只管將朕當(dāng)成病人診治便好?！?/br>
    陳淵說完，沒去看蘇老先生，將手腕遞給他，自個兒轉(zhuǎn)過身，很平靜地盯著棋盤上的棋子。

    蘇老先生沒再說完，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

    “應(yīng)該還有大半年。”半刻蘇老先生松開了陳淵的手，周身如卸光了力氣，一句話都說的很是吃力。

    “大半年已經(jīng)足夠?！标悳Y完全不顧蘇老先生的臉色，甩給了他一句，“朕等你?！?/br>
    蘇老先生很久才從那椅子上起來，剛出門口，腿一軟，要不是高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恐怕當(dāng)場就會跌在地上。

    **

    白池初在正殿睡的香甜，可這會子被陳淵放出來，正要她睡了，她卻沒了半點睡意。

    想起今兒還有一樁事沒了。

    便想趁著當(dāng)下不困的時候，去看完太后，也省得她午后再跑一趟。

    太后病了，她是皇后，應(yīng)當(dāng)孝敬。

    最近去的次數(shù)多，走的時候，白池初只帶了倚瑤。

    到了寧壽宮，浮萍見到她，有些意外，行完禮后說了聲，“娘娘今兒倒過來的早。”

    邊說邊將她帶到了里屋。

    床上太后的神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見到白池初來了，從床上坐了起來。

    “聽說皇后最近忙的很，哀家這里，就不用過來了?！碧蠖嗌僖猜犝f了皇后干政的事。

    白池初說不忙。

    誰不知道，來這里是走個過場而已。

    白池初剛坐下不久，宮女替太后端藥進(jìn)來，那一股味兒鉆進(jìn)白池初鼻子里，白池初突然就泛起了惡心。

    當(dāng)下捂著嘴邊干嘔了兩下，嚇得太后趕緊讓人將那藥拿了出去。

    “這味兒重，皇后怕是聞不慣。”

    太后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瞟向了白池初的肚子。

    臉上卻不顯。

    待白池初平靜下來后，太后突然就提了個話茬兒，要同白池初聊下去。

    “哀家聽說那遼國公主還沒走？”

    白池初好不容易才平復(fù)下來，沒開張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都幾日了，也該死心，再說皇上除了皇后，原本就沒打算納妃。”太后說的不經(jīng)意，白池初卻抬起了頭，有些不明白。

    “皇后可還記得之前那批秀女？”太后笑著問她。

    白池初答，“記得。”

    人還是她攆走的呢。

    “皇后難道還沒看出來？”太后抿著笑，“皇上原本就沒打算在這時候納妃，江山根基不穩(wěn)，皇上哪有心思選秀，娘娘進(jìn)來之前，宮里的第一場選秀，皇上也沒到場，直接派了王嬤嬤和凌風(fēng)去呢，哀家瞧著這不成體統(tǒng)，才讓選秀往后挪了挪，等到了娘娘進(jìn)宮?！?/br>
    太后見她意外，繼續(xù)說道，“都說是娘娘將那秀女趕出去的，哀家看，還不如說皇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娘娘這一攆，正和了皇上的意，這回那公主八成也是一樣，皇上估計顧不過來，娘娘也別放在心上，還是早些替皇上誕下嫡子，穩(wěn)固了江山之后，咱們這后宮啊，才能慢慢地建起來?！?/br>
    太后后面還說了什么，白池初聽的不是很真切。

    待太后話音一路，白池初就起身辭別。

    從寧壽宮里出來，白池初覺得頭頂上的日頭特別大，曬得額頭出了一層汗。

    為了嫡子嗎？

    非要讓她親自遣散秀女，對她說她不喜歡，他也不喜歡。

    秀女被遣，臣子逼宮。

    她親口立下誓言，為他生孩子。

    他都提前謀劃好了，

    他到底謀算到了哪一步？

    白池初心口越來越悶，心尖上突然一陣一陣地跳著疼，任憑她使了勁兒地呼吸，卻覺得那氣兒沒進(jìn)鼻腔，讓人窒息的厲害。

    “娘娘？”倚瑤瞧出了不對勁。

    “去御花園走走?！卑壮爻跸肴ゴ荡碉L(fēng)，緩緩胸口的那股悶氣。

    倚瑤扶著她，總覺得她臉色不對。

    “娘娘可是累著了？咱們還是回后殿吧?！币鞋巹裾f了一句，白池初沒聽。

    人到了御花園，白池初雙眼已經(jīng)漸漸地開始模糊。

    倚瑤陪著她坐在涼亭的長椅上，剛坐下不久，就見對面來了一人，墨綠錦衣，模模糊糊的一道身影，白池初瞧不清他臉。

    不過聽到了一聲，“皇后娘娘?！?/br>
    像是遼國三皇子。

    后來是倚瑤拉著她往外走，似乎在躲避三皇子。

    再后來，她似乎還看到了表哥沈暉成。

    白池初的腳步木訥的跟著倚瑤出了涼亭，再次立在太陽底下，突覺頭頂上的日頭特別的刺眼。

    “倚瑤?！?/br>
    兩眼發(fā)黑之前，白池初輕輕叫了一聲身旁的倚瑤，身子才慢慢地倒下去。

    倚瑤扶住她，嚇得魂都飛了，“娘娘！”

    **

    后殿內(nèi)，太醫(yī)走后，陳淵就一直坐在白池初的床邊。

    屋里很安靜，

    陳淵能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

    消息傳進(jìn)晨曦殿時，大正午的，猶如一道晴天霹靂。

    那上前來稟報的侍衛(wèi)，滿頭大汗，親眼看著陳淵沖出了正殿，到了晨曦宮的門前，從倚瑤手里接過白池初，直接抱回了后殿。

    太醫(yī)院的人來的也快。

    一屋子的人屏住呼吸，就等著太醫(yī)發(fā)話。

    瀅姑捏著帕子，幾次問倚瑤情況，倚瑤就跟沒聽見似的，守在外屋，仍舊是驚魂未定。

    直到太醫(yī)診斷完，跪在陳淵跟前，道了一聲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了身孕。”

    太醫(yī)說的激動，聲音難免大了些。

    外屋一堆人都聽的清楚。

    瀅姑當(dāng)場就掐了一把倚瑤，一激動，捂住嘴就開始落起了淚。

    倚瑤也任由瀅姑掐，似乎感覺不到疼似的，緊繃了這半日的心，終于才落了下來，漸漸恢復(fù)了神智。

    過了很久，里頭才傳來陳淵的聲音，“是何原因暈厥。”

    “娘娘這癥狀，倒像是急火攻心，皇上也不必?fù)?dān)心，娘娘如今的脈象很穩(wěn)，往后多注意歇息便是。”

    太醫(yī)之后又開了幾貼安胎藥，才出了晨曦宮。

    里屋內(nèi)就陳淵一人守著，身子靠在床頭，手里拿著汗巾，一根一根地擦著她額頭上被汗沾濕的發(fā)絲。

    擦完，又將她頸項上的發(fā)絲撥開，替她擦起了脖子。

    一雙深眸再無平時里的銳利，眼瞼下斂，臉上無半點血色，難得露出了憔悴。

    白池初睜開了眼睛。

    回過神后，也沒說話，只是盯著陳淵。

    陳淵唇角揚起，溫和一笑，“醒了？”

    手伸出去還沒有碰到她的頭，白池初突然輕輕一側(cè)頭，生生躲避了他的觸碰。

    陳淵的手僵住，過了半晌，又耐心地問了一句，“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同朕講便是。”陳淵輕聲地哄著。

    白池初吞咽了一下，喉嚨口的疼痛依舊。

    不過是暈了一場，暈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她都記得。

    半晌才聽白池初輕聲開了口，“臣妾想問皇上一件事?！?/br>
    陳淵眉宇微擰，心口莫名地一緊，“何事？”

    白池初緩緩回過頭，看著陳淵，眼圈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地變成殷紅，“臣妾想問問，臣妾如今是不是還在皇上的謀算之中。”

    白池初嘴角輕顫了一瞬，唇瓣繃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

    陳淵的擱在她枕頭上的手指微顫，生平頭一回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沒有?！?/br>
    聲音失了真，“皇后是聽說了什么？”

    白池初眼皮子落下，再睜開，淚珠子溢出眼角，滑落到她的臉龐，略帶哽塞地說道，“皇上的謀算，臣妾終究不及你半分?！?/br>
    “皇上實則和前太子沒什么不同，目的一樣手段也一樣，可惜前太子比不過皇上聰明，皇上懂得從何處下手，懂得用何種方法才能讓臣妾誠服，才能讓臣妾毫無反抗之力，乖乖地跟著你走，皇上先是算計臣妾去安王府，再算計臣妾進(jìn)宮，不外乎就是想要白府的歸順，”

    白池初問，“臣妾說對了嗎？”

    陳淵沒答，

    懸著的心，反而松了松。

    倘若是為了這事，他知道遲早都會有這一日，“先養(yǎng)好身子，朕慢慢給你解釋?！?/br>
    白池初等不到他慢慢解釋，“倘若皇上在此收了手，你我也能毫無瓜葛地過此一生，我不會怨皇上半分，可皇上不該再誆我，誆我替你遣散了秀女，誆我當(dāng)著臣子立下誓言，要我為你誕下嫡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