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龍城道：“習(xí)慣罷了?！?/br>
    “我也習(xí)慣這樣?！备岛扌α诵Γ拔矣X得我挺格格不入的，走到人群里面總是被人看著，他們說話也會說到一半就停了，好像看到哥斯拉似的。我也不是特立獨行，但是……就比如，有一架飛機從天上飛過，他們都抬頭去看了，只有我一個人不感興趣，我沒有抬頭……就顯得不太合群?！?/br>
    他說完，又笑了下，覺得這番話有些含糊。

    應(yīng)龍城卻看著他，淡淡道：“我明白?！?/br>
    傅寒洲本來有很多話想說的。

    但他看著應(yīng)龍城的雙眼，那里面既是深沉的黑夜，又是蔚藍的星火。

    讓他一下子覺得，沒必要說那么多，自己是被理解的。

    傅寒洲放下酒杯，又說：“你的傷……應(yīng)該好了一多半。過完年，就該是時候再想想拔蠱的事情了。”

    “嗯?！睉?yīng)龍城道，“先前與幽州薛神醫(yī)有過書信來往，年后可前往幽州一敘?！?/br>
    傅寒洲道：“哎，年后就走？”

    “沒那么快?！睉?yīng)龍城道，“只是因為各派商議在幽州舉辦一場武林大會，我亦受邀。還劍山莊雖不問武林瑣事，但此次是為了魔門赤君一事，又涉及靈州地界，我理應(yīng)前往?！?/br>
    傅寒洲恍然道：“武林大會啊，聽起來挺有趣的?！?/br>
    應(yīng)龍城想了想，道：“大會往年便有，多半是各派青年弟子相邀比武，算是勉勵后輩罷了。除此之外，還算熱鬧……若是你去了，才算是有趣。”

    傅寒洲說：“你希望我去？”

    應(yīng)龍城：“嗯?！?/br>
    傅寒洲調(diào)侃道：“要我千里迢迢陪你跑去參加武林大會，總得給點好處吧？劍神大人富甲一方，山莊里想必有很多寶物……”

    應(yīng)龍城道：“你想要什么？”

    傅寒洲看著他，笑道：“我想要最貴重的那一件?！?/br>
    應(yīng)龍城低頭考慮良久，說：“……可以。只是它每年須得回山莊一次，也不可假于第三人之手。”

    傅寒洲樂了，說：“你考慮了這么久，是覺得我在說什么？”

    應(yīng)龍城一怔：“你不是在說天問？”

    傅寒洲笑了起來，看向他道：“你猜錯了。還劍山莊里最貴重的寶物，不應(yīng)該是劍神大人嗎？”

    “哇——?。　?/br>
    隔壁玩家們突然哄堂大叫，原來是飛行棋終于下完了。

    他們又笑又鬧，嘈雜的聲音轉(zhuǎn)瞬間要掀開天花板。

    風(fēng)里鷹叫道：“哈哈哈哈哈，就憑小爺丟骰子的本事，你們還想贏我？”

    玩家們大叫著不服：

    “哇，你出老千！”

    “老風(fēng)你好不要臉??！”

    “就是就是，有本事跟我們下五子棋呀！我回頭雙開一個下棋ai的那種……”

    那邊熱鬧的聲音一下子傳來，角落里卻還是安靜的。

    應(yīng)龍城沒有說話，低頭將手覆上傅寒洲的手背，然后微微地在笑。

    玩家們太吵了，傅寒洲耳朵里也在嗡嗡的。

    但好在他們也不用說話。

    傅寒洲用口型問道：“去幽州玩咯？”

    應(yīng)龍城以內(nèi)力傳音入密，清晰回道：“好?！?/br>
    一會兒，屏風(fēng)突然被大力地掰開了。

    一個喝得滿臉通紅的風(fēng)里鷹跑了進來，也沒注意這邊的氣氛，樂顛顛地對傅寒洲說：“洲洲你快來！這個飛行棋好好玩啊，我?guī)阃姘。　?/br>
    傅寒洲笑道：“你自己玩就好了……”

    風(fēng)里鷹卻還神秘兮兮地，湊到傅寒洲耳旁，自以為很小聲地說：“洲洲，我?guī)湍銇G色子呀！你想要六就給六，想要一就給一，保證大殺四方！嘿嘿，平時這群小兔崽子不是跳脫得很么？你可以趁現(xiàn)在好好教訓(xùn)他們！”

    他拉著傅寒洲的手，而后面是滿堂的玩家在起哄。

    他們不是真的在乎輸贏。

    可能是飛行棋真的很好玩，又或者是氣氛太好，讓人不忍拒絕。

    傅寒洲一下子就被拉了過去，笑著在桌邊坐下，道：“好吧，就玩一把?！?/br>
    這天晚上的團圓飯，他們幾乎通宵達旦。

    玩家們玩了飛行棋還不滿足，又一起打起了麻將——

    麻將這東西，古已有之，叫做吊牌，卻是npc們也會的。

    到了后來，就是人人都上來玩，也不分彼此，反正輸了就在臉上貼白條。

    傅寒洲有一個人工小智障幫忙算概率，打了一晚上，堪稱是大殺四方，就沒有輸過。

    玩家們臉上人均被貼三張白條，最厲害的一個被裹得好似木乃伊。

    到了快天明時分，茶館里東倒西歪地睡了許多人，最后一個一個被系統(tǒng)清理下線。

    傅寒洲也是邊玩邊喝酒，一不當(dāng)心就喝多了。

    還好，他酒品奇佳，醉了以后也不亂動亂說話，只是就坐在原地，微微地笑。

    風(fēng)里鷹大著舌頭過來說話，跟他碰杯：“洲洲！等我賺夠了錢，包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開開心心的！”

    傅寒洲笑瞇瞇地點頭：“嗯嗯。”

    風(fēng)里鷹又醉醺醺道：“先前我問你的事情……就當(dāng)我沒說吧，我已經(jīng)不想知道啦。”

    傅寒洲笑瞇瞇：“嗯嗯?！?/br>
    風(fēng)里鷹繼續(xù)醉醺醺道：“只要你開心就好了。我總算能明白，為什么那個叫左明的，每年給女兒買那么多產(chǎn)業(yè)……唉，還是錢袋子最讓人放心呀。”

    傅寒洲：“嗯嗯！”

    口口囧然道：“主人，你醒醒，你喝醉了……果然，和玩家守歲很開心吧？”

    傅寒洲：“嗯嗯?！?/br>
    口口：“……主人別嗯啦！你這樣會被人販子拐走的！”

    傅寒洲還是很開心地：“嗯嗯?！?/br>
    口口沉思了一下，說：“主人主人，嫁給我吧?？诳跁龊贸缘?，會做好玩的，會給主人賺小錢錢，天天逗主人開心。嘿嘿，主人你就不要理這群紙片人了，跟口口過一輩子吧?！?/br>
    傅寒洲：“嗯嗯?！?/br>
    “哇哈哈哈哈哈哈！”口口樂死了，“這個修羅場，最后是我口某人的勝利噠?。?！”

    茶館內(nèi)杯盤狼藉，睡了一地東倒西歪的人。

    角落里，無奈地走出來一個劍神，揪住風(fēng)里鷹的衣領(lǐng)，將他從傅寒洲身上扒開。

    風(fēng)里鷹人被放在椅子上了，一個勁兒往底下出溜，口中喃喃地道：“嘿，嘿嘿，洲洲好看……”

    地上的相守猛然蹦出來一句：“喜歡就會放肆，但愛就是克制！”

    應(yīng)龍城一怔，低頭看去。

    只見相守也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又冒出來一句：“翠花兒，俺偷電瓶車養(yǎng)你……嗯，啊，雅蠛蝶……老傅，我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應(yīng)龍城：“……？”

    劍神最后提溜起了傅寒洲，將他帷帽又收拾整齊，干脆地一抱而起，離開了茶肆。

    街頭巷陌，一片冷清，滿地都是鞭炮和煙花留下的痕跡。

    冬日的太陽已在東邊升起，照在身上和煦而靜謐。

    傅寒洲臉靠在他肩上，愣愣地說：“嗯嗯。”

    應(yīng)龍城笑了一下，低聲道：“寒洲?！?/br>
    傅寒洲抬頭看了看他：“嗯嗯?！比缓缶陀挚苛嘶厝?，安詳?shù)亻]上眼睛睡著了。

    新年第一天。

    一群小醉鬼睡得人事不知，最后還靠還劍山莊的人過來收拾了爛攤子。

    于管事滿頭黑線，本來還很幽怨地想問問自家莊主：干什么去啦？除夕夜竟然一夜不歸，跟外面的野男人鬼混……

    然而，劍神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一夜未睡但仍精神奕奕，抱著天問打坐去平復(fù)心情了。

    于管事還問來著：“莊主，這他們都睡著，還要放鞭炮嗎？”

    這原本該是春節(jié)的規(guī)矩之一。

    但應(yīng)龍城毫無原則地道：“莊內(nèi)就不要放了，免得吵醒他。”

    于管事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又說：“我明白了，我去為傅先生準(zhǔn)備醒酒湯和熱粥了?！?/br>
    然而千算萬算，他們沒想到最后傅寒洲還是被吵醒了。

    ——當(dāng)時傅寒洲就睡眼惺忪，頂著頭疼睜開了雙眼。

    他聽到門外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似乎是衙門的差役跑了過來，悲憤地問管事討個說法。

    仔細(xì)聽了好半晌，傅寒洲才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風(fēng)里鷹昨晚上扛回來的那頭牛，它不是普通的?！?/br>
    是知府老爺提前準(zhǔn)備好的“春?！?！

    除夕夜，蒯下府農(nóng)家獻上一頭品相最好的老牛，是養(yǎng)得膘肥體壯、神采飛凡，牽在府衙外頭，就等著春節(jié)以鑼鼓齊鳴地迎進來，讓知府以彩仗“鞭春”，討一個好彩頭。

    古代農(nóng)耕是頭等要事，鞭春勸農(nóng)自然也是古代官員須得遵循的制度之一，儀式感十足。

    然而他們?nèi)f萬沒想到……

    那個江洋大盜風(fēng)里鷹他突然不偷金銀珠寶了，改把春牛給偷了！

    偷就偷了吧，還大搖大擺地給分吃了……

    傅寒洲聽清原委，簡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