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聲漸漸止住，無厭揩去唇邊的血跡，一股腦往嘴里倒了數(shù)枚丹藥，抬起頭用那雙再次變得空洞的眼眶看了林空魚一眼，微啞的聲音里含著絲似是而非的意味：“其實(shí)……不可惜。”

    林空魚定定看了看他，搖搖頭，收回視線，邁向了第二道臺(tái)階。

    只是稍一停頓，幾乎看不到步子的凝滯，林空魚的身影便已經(jīng)接連踏過了數(shù)道臺(tái)階，一路直上。

    這條仙路他走過了太多遍。

    一步一心魔。但九世走過，幾乎再難有什么心魔能將他困住。

    林空魚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

    他雙腿已廢，手里拄著一截樹枝，一步一步踏上去，腳步看著極為平穩(wěn)，就仿佛有一雙手在攙扶著他一般。無厭望了一眼他被云霧漸漸遮蔽的身影，直起身，慢慢向上走去。

    斬魔路，又名成仙路。

    便是已于修行之中斬盡心魔，無須再渡心魔劫。但生而為人，世事煩擾，紅塵困心，如何能沒有心魔，如何能斬除心魔？

    無人能做到，便無人能賭自己，可完好走上這仙路。

    但這一日的這條路上，無厭做到了。

    一只又一只血色的腳印蜿蜒向上，僧袍拖過一片殷紅，迤邐在大道氣息濃郁的仙階上。

    不需停頓，不需多思，無厭慢慢向上，神色蒼白卻堅(jiān)定清明，毫無遲疑。

    越向上，路便越窄。

    周遭的云霧也變得稀薄，漸漸顯露出一些其他的身影來。

    “爭仙路一起，我便知又是你這瘋子！”

    出現(xiàn)的幾道身影都分別站在仙路的八方，虛幻不實(shí)，樣貌迥異。

    有一名頭生牛角，渾身縈繞著黑白之氣的高壯男子走得靠前，一眼看到林空魚，便神情一變，譏諷罵道。

    林空魚打量了一眼牛角男子，恍然道：“你是上一世，那人的后代？”

    他向來溫溫淡淡的神情一冷，寒聲道，“明知是死，還要前來，你們又何嘗不是瘋子！”

    “哈哈哈……”

    那牛角男子大笑，滿眼輕蔑冷嘲，“你們靈界走不上去，可不意味著我等的世界走不上去！聽人說，你都走了九輩子了，諸天世界最強(qiáng)橫的秘法，也不過是只能轉(zhuǎn)世十次，這是你最后一世了吧？”

    “不好好娶個(gè)老婆生孩子去，竟然還在這兒癡心妄想！”

    林空魚冷冷看他一眼，卻不再理會(huì)。

    仙路上響起稀稀拉拉的冷笑聲，從各個(gè)方向攀登的修士都帶著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注視著林空魚。

    還有人注意到了很快追上來的無厭，訝然道：“竟然還有個(gè)小瘋子。怎么，你們靈界這是真要亡了？連大乘初期都出來爭仙路了？”

    “一個(gè)大乘初期竟能走到這里！”

    數(shù)道目光凝聚到無厭身上，帶著各異的情緒與氣息。

    無厭仿若未見，仍舊不疾不徐地上著臺(tái)階。

    沒人理會(huì)，其他世界的身影們也便沒了挑釁的趣味，不再出聲。

    而隨著仙路越來越高，心魔便也越來越盛。

    很快便有一聲慘叫突然響起，無厭側(cè)目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道熊熊業(yè)火突起，將一道身影吞沒。

    一點(diǎn)元神靈光欲逃，卻根本來不及，直接被火舌一卷，灰飛煙滅。

    林空魚停頓的時(shí)間也越來越長。

    他雙眼偶爾會(huì)變得空洞，面色急劇變化，像是在經(jīng)歷什么痛苦不堪的事情一般。

    一道道身影或是凝立，或是跪倒，或是猝然匍匐，俱都艱難地掙扎在仙路之上。

    業(yè)火一簇簇燃起，到后來便是連慘叫也無，臺(tái)階上就又恢復(fù)了空蕩，好似根本無人曾來。

    有人元神能逃脫，轉(zhuǎn)修散仙，或?qū)で筠D(zhuǎn)世秘法。